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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京城近日多雨。
雨水滴落在燕王府的黛瓦上,像是跳動的白玉珠子,不多時,便將牆面浸得斑駁,染成一幅墨卷。
而在燕王府東側,其間築有一座小亭,名為夜息。
夜息亭旁側本來擺了許多薄荷,青翠欲滴,甚是可喜。
然而,侍從們現在正端起幾十盆薄荷,準備將它們挪去別處。畢竟亭子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得遭殃。
至於不速之客本人,此時正靠在竹製輪椅上,任由清秀可人的小侍女為自己束髮。
披上昭華長公主昨日剛送來的雪裘,手裡抱著暖和的袖爐,蕭瑾頓時覺得人生都變得圓滿了。
侍從們將花盆端起來,卻也不知道蕭瑾到底要把這些薄荷搬往何處。
只能誠惶誠恐地問:「王爺,您想將這些花草移到什麼地方去?」
蕭瑾接過管家遞來的茶水,沒有立即喝,而是掀起眼皮,瞄了那些薄荷一眼。
「這些花,既然是太子送的,自然不能隨意扔了。」
侍從心想,您也知道這是太子殿下送的啊,儲君贈予的東西,一個處理不當,可是不小的罪名。
蕭瑾渾不在意,又道:「聽聞薄荷有明目,涼血之功效,宜入藥,便抬到藏錦巷去吧,想來蘇大夫應該用得上。」
聽完蕭瑾的話,侍從們卻傻眼了。
就算王爺對蘇大夫青眼有加,或是另有所圖,也不該送野薄荷吧。
哪有人拿綠油油的薄荷當禮物的。
而且,這是太子殿下送的薄荷,王爺怎能轉手送給他人?
實際上,蕭瑾並不打算顧及太子的感受,也對蘇檀沒有什麼企圖,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好的人選,所以隨手送給蘇檀罷了。
更何況薄荷是個好東西,清血明目,又能當藥材,無論是它的屬性還是顏色,都與蘇檀極為相配。
以德報怨,以綠報綠,才是君子所為。
不過,蕭瑾之所以要搬走這些薄荷,還是因為偶然從下人嘴裡得知,這些盆栽居然都是太子送給原主的,在亭子裡放置好多年了。
雖說薄荷本身是一種無辜的植物。
但只要知道了這些植物是從東宮搬來的,根據網文常見套路,蕭瑾總覺得盆栽里極有可能放了慢性毒藥。
而且還是能夠一點一點把人磨死的那種。
所以剛穿過來幾天,蕭瑾就著手改造了原主的院子,把男主送的東西全搬走了。
看著侍從用力抬起一尊琉璃瓶,再看看瞬間變空的院子,蕭瑾不禁感慨,男主送給原主的東西也太多了。
她打算先把一部分堆在庫房,如果有條件的話,再查查上面有沒有塗抹無色無味的毒。
將頭髮理順之後,侍女執起簪,替蕭瑾挽好了發。
蕭瑾端著杯盞,抿了一口茶,望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管家。
將管家臉上的褶子盯了半晌,她突然想起在原著里,原主下葬時所置辦的喪葬玉器,好像就是太子和此人一手操辦的。
於是放下茶盞:「老張,本王聽聞,你似乎對古玩玉器頗有了解。」
張管事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王爺怎麼知道他喜歡收藏玉器?
入府十二載,張管事知曉這位主兒疑心病重得很,面上賠笑,如實答道:「回王爺的話,對於古玩玉器之類的物什,老奴不敢稱頗為了解,僅僅算得上略有涉獵罷了。」
「略有涉獵麼。」
蕭瑾把玩著手中的令牌,佯裝隨意地遞給老張:「那你幫本王看看,這塊令牌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張管家看著蕭瑾遞來的令牌,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恭敬接過。
定睛瞧著上面的花紋,然後小心翼翼伸出手,撫過那枚銅質令牌。
指腹所及之處,似乎帶著些許磨痕。
蕭瑾垂下眸,看似盯著杯蓋上的花紋,實則是在用餘光觀察老張的表情。
原主的殯葬儀式,既然是由太子和張管事一手置辦的,如果張管事是太子安插在燕王府里的眼線,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按照這個邏輯推下去,此次刺殺若是太子所為,那麼當老張看到令牌時,必然會有異樣的反應。
然而事實證明,一旦涉及到鑑賞領域,老張就十分得勁兒。
摸著那塊硬疙瘩令牌,他如同將和氏璧捧在掌心,專注到連眼睛都不帶眨的,更別提表現出什麼異樣了。
意識到自己失算了,蕭瑾不禁扶額:果然像老張這種路人甲,大概率不會擁有什麼隱藏身份牌。
卻也不想,剛剛冒出這種念頭,張管事的神情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蕭瑾來了興致,面上卻不動聲色,靜待老張下一步的動作。
半晌,張管事捧著那塊令牌,恭敬地問:「王爺,可否容老奴嗅一嗅這塊令牌的味道?」
蕭瑾想起那股刺鼻的氣息,頷首道:「可,不過此物味臭,淺嗅便行了。」
「多謝王爺。」
張管事覺得王爺的脾氣真是好了許多,所以幹活也變得越發賣力起來。
即使令牌奇臭無比,他仍是忍著鼻腔里的不適,細細地嗅著。
半晌過後,張管事搖了搖頭:「王爺,這塊令牌應當不是古銅,而是紫銅作舊製成的。」
「哦?」
蕭瑾沒想到,原主的身邊居然臥虎藏龍,還隱藏著這樣一個牛逼的人形鑒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