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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兒資質平平,不過平日里肯下苦功罷了,當不起皇姐這般誇讚。」
齊皇嘴上說著不敢當,手上動作倒是很誠實,又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還不快謝昭陽姑姑提點。」
「昭陽姑姑謬讚,徹兒愧不敢當。」五皇子很上道,轉過身便向蕭霜行禮。
然而,蕭霜卻遲遲未有反應。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瞧見了坐在輪椅上的蕭瑾。
一襲玄衣,托住茶盞的指節蒼白纖長,將雙目上所覆的綢帶襯得越發顯眼。
即便唐翎先前早已給蕭霜寄過書信。
但當她瞧見眼前這幅場景時,仍是沉默許久,才對五皇子點了點頭。
在場諸位都能看出來,昭陽殿下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但蕭瑾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畢竟,她又看不見。
這時候,蕭瑾就體會到了目不能視,且雙腿殘廢的好處。
旁人起身給皇帝皇后敬酒,她坐在輪椅上專心吃飯。
至於哪家的大臣又填詞一首,恭賀昭華長公主芳誕,那就更和她無關了。
蕭瑾趁著大家都在關注昭華和五皇子,本來自得其樂,和楚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她還沒當夠隱形人,便有人來找茬了。
「陛下,今日五殿下大獲全勝,倒教臣弟想ʟᴇxɪ起燕王殿下當日伐堯歸京、論功行賞時,似乎也是這般風采奕奕,揚我大齊雄威!」
諸位大臣目瞪口呆地看著坐於席間的發話者。
那人衣著服飾皆不凡,腰間系有一枚潤澤古樸的玉佩,乃是價值連城的紅玉。
他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畢竟大齊的親王,僅剩其一人了。
慎親王蕭旭,除了十分不謹慎之外。
其它各方面,平日里單瞧他這個人,尚且看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
但在今天,眾臣算是開了眼了。
慎親王是真的有病。
而莫名其妙被提及到的蕭瑾,其實更無語。
因為她正在舉杯飲茶,聽見「揚我大齊雄威」時,一口茶哽在喉嚨里,實打實地嗆住了。
咳了許久,方才好受一點點。
五皇子也微微皺眉,實在不明白慎王為何要在誇讚他時,拉一嘴蕭瑾作比較。
於是率先表態,對著齊皇拱手道:「兒臣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怎能與三哥相提並論。」
齊皇頷首:「你和你三哥都對大齊有功,都是朕的好兒子。」
蕭瑾覺得齊皇八成是位端水大師。
下一刻,卻聽見慎親王笑著說:「陛下,您這話未免就有失偏頗了。五殿下固然立了大功,但比起燕王伐堯的功績,終究還是有所不及的。」
一個打下了曲照國幾座城池,一個滅了整個大堯,自然不能相比。
這道理很淺顯,在場諸位也都明白。
只不過隔著一層窗戶紙,誰都不會去捅破罷了。
畢竟在數年前,堯國曾與大齊簽下了五年內互不相犯的協定。
燕王出征伐堯時,雖已是第四年,但毀約一事,齊國到底還是理虧。
更何況,百姓們和朝中官員其實也並不希望和堯國開戰。
一旦對堯國宣戰,便免不了徵兵。
不僅勞民傷財,而且打了勝仗以後,還要教化遺民,下撥許多銀錢充作撫恤費,以固民心。
所以剛開始,眾人以為燕王頂多打下幾座城池,再與堯國議和,便完事了。
誰知打著打著,竟是一發不可收拾,直接攻破了堯國都城。
齊國剛剛平定叛軍內亂,收復了失地。
燕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瞬間又多了一國的城池和人口要管。
故而燕王征戰的這幾年,舉國上下表面上以其為榮,稱頌功績,實際上早就恨不得對方收手了。
更有文人墨客,在背地裡給燕王起了個「鬼羅剎」的綽號,暗諷她暴戾好戰,任性妄為。
五皇子蕭徹則不同,他雖與曲照國交戰,但卻是曲照國先在邊境生事。
而且他並未被攻城掠地沖昏了頭腦。
打下幾座城池後,知曉大齊如今耗不起,便以招降談判為主,征戰為輔,未曾損害到京中大部分人的利益。
所以慎親王這番話,就顯得頗為耐人尋味。
畢竟他向來站的是太子一黨,怎的今兒個趕忙著為燕王鳴不平。
就連蕭瑾本人都覺得奇怪。
咳完嗽後,皺眉道:「王叔,侄兒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身為大齊子民,不敢以何種功績自居。」
慎親王舉著杯盞,搖搖頭:「你為大齊折了一雙腿,還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是我大齊的功臣,為何不敢居功?」
蕭瑾閉了嘴,不想再與慎親王多言。
這人,擺明了就是打算捧殺自己吧。
坐在一旁的太子,也只是噙著溫潤笑意,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不過在望向慎親王的時候,笑容似乎有些冷。
此時,場內能接慎親王話的,也只有坐在高位上的齊皇和昭陽長公主了,
蕭霜漫不經心地搖著孔雀翎扇,並未打算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