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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箏笑望著身側的楚韶,只要看著這個人,她就想起了那天出現在煙雨樓的藍衣公子。
還有前段日子灑滿鮮血的雨夜。
會是你嗎?
出乎白箏的意料,楚韶僅是愣了一瞬,而後笑著說:「原來是這樣。」
此時白箏才明白,或許楚韶並不是在精心偽裝,而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沒聽見。
這種解釋,合理之中又帶著一絲荒謬。
蕭瑾見狀,不咸不淡地說了一段話:「太子殿下被聖上任命為欽差大臣,前往慶州賑濟災民,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聽二位先前所說的意思,太子殿下此番前來,是想讓本王協助賑災。既然只是因為公事找上本王,那麼為何又要見本王的王妃呢?」
白箏聽見「本王的王妃」一詞,神色稍稍黯淡了幾分。
但略一思索,未免覺得蕭瑾這話說的著實也過於較真了。
太子若是只見蕭瑾,不見楚韶,便會生出輕視對方的意味。連帶著楚韶一起見,其實也尋不出什麼差錯。
白箏暗自思忖著,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也不知蕭瑾究竟是從何處對太子生出了這麼大的敵意。
她並非皇室中人,這種事情自然不會管,當然也沒有權利干涉。
只是笑一笑:「王爺若是需要一個明確的理由,可能只有待到太子殿下親自登門拜訪時,才能問清楚了。」
蕭瑾心中有些訝異。
男主這是發什麼瘋,怎麼還要親自來?
這時她就很難受了。
一國儲君登門拜訪,即便她身為齊國燕王,也沒有將對方拒之門外的可能性。
蕭瑾直覺太子不是什麼好貨,也沒安什麼好心,但卻不得不見。
一想到自己又要被迫營業,蕭瑾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不太好,語氣也有些冷:「敢問,太子殿下究竟何時駕臨?」
白箏看著蕭瑾的表情,微微嘆了口氣:「大抵是今夜戌時。」
……
日暮西山,烈日隱於濃雲之間,逐漸變得黯淡無光。
離戌時只剩下一個時辰。
雖然蕭瑾內心很不歡迎太子,但表面上還是要收拾著裝,戴好發冠,像接待上級領導那樣做足姿態。
銀硃和子苓正在給蕭瑾束髮。
她們動作很快,不像楚韶,總是喜歡執起木梳一點點刮蹭,仿佛在享受某種漫長而又愉悅的過程。
不過,這次楚韶倒也沒有闖進房門,干涉她的穿衣自由權。
蕭瑾看著銅鏡里的那張臉,覺得怎麼看怎麼涼薄,面相之中儘是冷淡。
即便有銅鏡的濾鏡和天然磨皮,映出的輪廓依然不顯柔和,反倒像是銀劍折出的冷光,不含一絲情意。
蕭瑾想,也是。
面對這樣一張臭臉,但凡是個人,都不會想成天看見吧。
包括楚韶,應該也不想看見。
心中剛生出這個想法,蕭瑾便皺起眉,嘗試著彎了彎嘴角,改變一下自己周身的氣質。
鏡中冰雪似乎消融幾分。
瞧見嘴角虛偽的笑容,這下蕭瑾是真的笑了,眉眼都微微彎起。
對著鏡子眨了眨眼,像是在確認自己不是個假人。
只不過樂極難免生悲。笑完過後,蕭瑾臉色微變,捂住嘴劇烈咳嗽了數聲。
待到鬆開手,攤開掌心時,卻發現自己又握了滿手的鮮血。
血液沿著蒼白的指節,滴落在剛換上的衣袍間。衣服是玄色的,就像滴進墨池裡,並不會浸開任何痕跡。
蕭瑾看著掌心裡刺目的鮮血,盯了半晌,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銀珠和子苓連忙尋來了錦帕,仔細為蕭瑾拭淨手指。
一邊擦著,一邊勸慰道:「王爺不必擔心,太子還有些時辰才會到,待會兒您再換一身衣服就好了。」
然而蕭瑾煩躁的根源,倒不是因為弄ʟᴇxɪ髒了衣服。
而是一種無法言說,無以言喻的煩躁。
她好像有些……過於在意楚韶了。
但掌心裡的鮮血卻在提醒蕭瑾,自己始終只是一個寄居在軀殼中的外來者,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延續生命,暫緩倒計時。
而最終目的則是完成所有任務,再讓楚韶親手殺了自己。
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蕭瑾來到這裡,認識這裡的每一個人,本質上都只是為了離開。
一想到這裡,她就有些煩躁,甚至感到沮喪。
沮喪的盡頭是什麼,蕭瑾不知道。
只知道當她抬起頭時,銀珠和子苓已經去找新衣服了,蹲在她跟前的人,變成了楚韶。
楚韶正拿著手中的錦帕,溫柔地替她擦拭著嘴角血漬。
力道和動作都很耐人尋味。
不過如果是楚韶的話,就顯得極為理所當然了。
楚韶像是正在擦拭一件易碎品。
這件易碎品很有風骨,即使已經沾滿鮮血,散落遍地,變成了難以拼湊的模樣,但依然堅韌又美麗。
她看著蕭瑾唇畔沾上的血跡,以及蒼白到略顯病態的肌膚,周身的血液都不禁沸騰了。
臉上的笑容很優雅,動作也輕柔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