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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坐在一旁,只是靜靜地看著蕭霜染指甲,頭一回覺得其實昭陽長公主也沒有那麼神秘莫測。
甚至看著蕭霜的神情,莫名覺得對方看起來有些寂寞。
或許是站得太高,才會無人可知,無人可說。
同時,坐擁七城的昭陽長公主,似乎也不需要讓人知道什麼,因為那些都是十分多餘的東西。
是屬於弱者的,並不屬於她。
蕭瑾還沒有想清楚為什麼,蕭霜就已經染好了指甲,伸出冰涼帶著冷香的手指,問她:「好看嗎?」
「好看。」蕭瑾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這是發自內心的實話,畢竟人長得好看,染什麼都不會出錯的。
然而蕭霜似乎ʟᴇxɪ以為蕭瑾是在敷衍她,微微笑了笑:「燕王總喜歡說假話,但說出來的假話,常常令本殿十分開懷。」
蕭瑾不知道蕭霜哪裡開心,反正看表情她看不出來。
蕭霜卻收回了手,隨意道:「你若是覺得好看,給本殿說說你喜歡什麼顏色的,改天本殿也可以給你染。」
「……」蕭瑾慶幸自己現在沒喝茶,不然指定得嗆住。
沉默了好久,才回道:「姑姑說笑了。」
恐怕也只有在帳篷里沒有下人的時候,蕭霜才敢開這種「玩笑」,畢竟這段對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罪名可不小,起碼也是欺君之罪。
蕭霜話不多,也沒再跟蕭瑾說什麼,只是起身從打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了一隻木盒。
蕭瑾抬眼瞧著那盒子,她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但知道裡面裝的應該是首飾。
因為盒身細長,看起來放不下太多東西。
蕭霜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啟開那只盒子。
盒子裡放置著一塊紅色錦帕,如同朱雀振翅,火一樣的顏色。
而在錦帕之上,則躺著一枚銀鎏鸞鳳簪。
即使蕭瑾並非土著,也不太識貨,但仍然能看出髮簪上雕刻出的鸞鳳栩栩如生,恍然若真。
定睛細看,還能瞧見髮簪邊沿所鐫刻的重瓣木槿花,雕工秀雅,每瓣花葉的紋路都極為精緻,必定價值不菲。
所以蕭瑾不太明白,這時候蕭霜拿出一支簪子,是想幹什麼。
片刻後,蕭霜拿起那枚髮簪,放在掌中瞧了好久,才對蕭瑾說:「今日是你娘親的生辰。」
蕭瑾微微一愣。
她猜測,蕭霜所說的娘親應該不是淑妃,而是原主的生母,那位早逝的清貴人。
蕭霜抬眼看著蕭瑾:「若是放在往常,本殿應該會去白馬寺看看她,只不過如今你在這兒,本殿不太放心,便罷了。」
「姑姑其實不用擔心瑾兒。」蕭瑾對上蕭霜的視線,頓了頓,淡聲道,「如今並沒有什麼危險,而且瑾兒已經長大了,不應該事事都讓姑姑您費心。」
蕭霜笑了笑:「你的確是長大了,跟從前很不一樣。」
都換人了,能一樣嗎?
蕭瑾心裡腹誹著,嘴上還是客套道:「姑姑謬讚。」
蕭霜拿著簪子,臉上的表情再度變得淡漠:「本殿從前不信鬼神之說,更不信報應,所以從來不拜神佛。」
「現在姑姑為何又信了?」
「只是你娘親走後,本殿擔心她在那邊若沒有銀錢,恐怕會過得不好,才勉強信了幾分。但,本殿終究還是不信。」
蕭瑾被繞得有點暈:「為何?」
蕭霜輕笑一聲:「如果世上真有鬼神,本殿犯下了這麼多殺孽,為何報應還沒有降在本殿身上?可見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原是做不得數,只不過讓活著的人多些安慰罷了。」
「去白馬寺看娘親,您會有所安慰嗎?」蕭瑾問。
蕭霜回答得十分乾脆:「不會。」
蕭瑾很不理解:「若是不會,您又為何要去?」
蕭霜動了動手指,撫過髮簪上的精緻花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答道:「習慣了。」
這回答直接讓蕭瑾啞口無言。
幸好蕭霜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抬起頭看著蕭瑾發頂上的玉冠,然後起身,行至對方身畔。
權傾朝野的昭陽長公主離自己這樣近,蕭瑾甚至能聞到蕭霜衣袍上的淡香。
和對方平日裡的作風一樣,就連香氣也是微冷的。
但當蕭霜摘下蕭瑾發上的玉冠之後,執起木梳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像是在給自己的女兒梳發。
蕭瑾生出這種想法時,梳齒穿過她的發,她的心情卻略顯複雜。
因為她並不是原主,所以蕭霜無論對她再好,終究沒什麼用——總而言之就三個字,錯付了。
蕭霜給蕭瑾梳著發,嗓音就在她背後:「瑾兒,你及冠那日,是本殿親手為你戴上的發冠,但你和本殿都清楚,你本不該戴這樣重的東西,舉行這一場儀式。」
「本殿時常在想,若你只是大齊的公主,在你及笄那日,本殿定會讓繡娘裁出最好看的衣裳,讓司珍造一支此生再不能造出第二支的簪子。禮成之後,本殿便將你許配給全天下最好的兒郎,讓他權傾朝野,滿門富貴,護你一世周全。」
這番話固然很動人,然而蕭瑾還是想說:「姑姑,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