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頁
待到蕭瑾放下茶杯時,那一絲微不足道的異樣卻又消逝了。
蕭昱還是原著里那位讓人琢磨不透的儲君,屏退了四周宮人,端著溫和有禮的笑容,對蕭瑾說:「燕王,讓孤猜一猜,你應下孤的邀約,許是有話要問孤。」
蕭瑾訝異於太子對她的稱呼從三弟變成了燕王,也不明白老謀深算的男主,為何突然就一改往日作風,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不過蕭瑾也不是很意外,畢竟齊皇已經快駕崩了,太子的確也沒必要再繼續假裝兄友弟恭。
但僅憑這一點,並不足以讓蕭瑾信服,索性見招拆招,反問:「太子殿下既如此想,那麼您覺得臣弟要問什麼?」
太子笑望著蕭瑾,回道:「孤猜測,你覺得你體內的另一味毒是孤給你下的。」
東宮燈火明亮,將接踵而至的沉默映照得越發惹眼。
蕭瑾沒有問太子怎麼知道她身體裡還有一味毒的,因為明擺著的,血雨樓樓主既然是齊皇,那麼幕後之人必定是太子。
換言之,由皇帝和太子一手操控的江湖組織,恐怕掌握著齊國的大部分秘辛。
這個時候,蕭瑾開始思考,太子和齊皇既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那知道原主是女兒身嗎?
沒有讓蕭瑾沉思太久,太子又拋出了一句話:「不過很可惜,毒不是孤下的。」
蕭瑾微訝,不過面上未曾顯露分毫:「您知道給臣弟下毒的人是誰?」
「孤有一些猜想,但不能完全確定。」
向來神秘莫測的太子,此時倒是難得的坦誠:「不過等到孤想明白了,或許那時燕王與孤已經兵戎相見。」
蕭瑾看向太子,發現對方即使提及奪位一事,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而看著那張同青年齊皇依稀重合的面容,蕭瑾實在很難相信,太子不是齊皇親生的。
唯一一點與齊皇不同的是,太子雖然城府頗深,但在面相上卻並沒有繼承齊皇的虛偽之態,嗓音清朗得像是京城隨意一位少年郎。
「孤時常懷念從前,那時你,五弟,還有孤總是偷溜出宮玩耍,看京畿的護城河,岸邊生長的那些蘆葦和花。」
「五弟很喜歡觀察站在城牆上的守備軍,他說以後要為國效力,當忠君的臣子。而你只喜歡看河看水,說想乘一條船,去看山的另一邊。」
蕭瑾並非原主,當然沒有這一段記憶。
不過她知道一件由太子親手策劃的事:「但五弟的手臂已經殘廢,當不了保家衛國的臣子了。」
太子知曉五皇子的手臂與他脫不了干係,面上卻並無愧意,反倒笑了笑。
「是啊,少時的願望總是美好,可惜之後五弟斷了手臂,再不能為國效力。而你想方設法翻過了那座山,卻徒增沮喪,因為山的另一邊什麼都沒有,只有另一座山。」
蕭瑾看著太子,也不知道男主這個害五ʟᴇxɪ皇子斷手的罪魁禍首在這裡感慨些什麼,不由得出言嘲道:「不必介懷,臣弟與五弟的願望不足掛齒,太子殿下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就好。」
太子飲下一杯酒,搖搖頭:「是嗎?可惜孤也和五弟一樣,再沒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了。」
蕭瑾心想,太子這願望得有多大,連當上儲君都實現不了。
這樣思忖著,隨意問了一句:「為何?」
太子話語一頓,笑著回答:「因為能夠幫孤實現願望的人已經死了。」
這話蕭瑾接不下去。
好在太子自己繼續說了下去:「乳娘曾告訴過孤,心裡若是有什麼願望,一定要去寺廟講給菩薩和佛祖聽,只有說出來了,被天上的神仙聽見了,才會幫孤實現。」
「可惜孤當時並不相信鬼神之說,未曾燒香拜佛,也未曾祈求神明,所以還是落空了。」
同樣不信神的蕭瑾,淡然開口:「或許您求了神也毫無裨益,因為神明高高在上,對凡人漠不關心。」
太子一怔,隨後笑了:「燕王此言有理,其實孤也不相信神力,但有時候實在沒有辦法了,總會信一信的。」
蕭瑾沒有與男主嘮家常的閒情逸緻,提醒道:「太子殿下,您扯遠了。」
「您如果非要提及昔日的手足之情,或許可以告訴臣弟,您到底有何猜想,又在懷疑什麼人。」
太子將酒杯握在手中,許久未作言語。
直到杯中燭影失了光華,漸趨黯然,他才笑道:「孤說過,孤還沒完全想明白這件事,不過燕王如果真想了解其中內情,另一人大抵會知曉一二。」
「誰?」
「昭陽姑姑。」
蕭瑾微微一愣,確實沒想到太子最後竟把皮球踢給了蕭霜。
而當太子執起銀壺,滿上最後一杯酒時,殿外的夜已經越發冷寂了,室內薄荷飄散出的香味也越發清冽濃郁。
蕭瑾突然想起,太子曾贈予了原主百盆薄荷。
一半被原主堆在亭中,一半放置在廳房,就連原主平日裡所著的衣袍,都染上了薄荷香。
雖然知曉太子多半不是齊皇親生的,這樣一來,原主和太子也並非親兄妹,但隱約察覺到其中不妥之處的蕭瑾,仍是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