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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所有規格的兵都配有馬匹,如果將精兵全數帶回京城,肯定是趕不上的。她只能領著五千驃騎兵,奔赴京城。
蕭瑾和楚韶的馬跑得最快,領先眾兵,先一步到城門口。
二人騎在馬上,仰起頭,看見了禁城上空滾滾的烽煙。
然後蕭瑾知道,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越是來不及,蕭瑾就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楚韶說:「京郊那塊地方,還有燕王從前養的一千驃騎兵,我剛剛讓絕歌傳訊給夙雨,讓她領兵走小道,趕回王府。」
「神機營的虎符,我手上有半塊,另一半在太子那裡……他有血雨樓,姑姑也有鳳翎衛護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楚韶一直靜靜地聽蕭瑾說著話,卻沒有應答。
直到蕭瑾說到最後,從袖中掏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對她說:「……如果事情有變,你就帶著秦雪庭和天涯門弟子離開這裡,手持這塊令牌,沒有人敢攔你。」
楚韶注視著那塊令牌,終於開口說話了。
聲音很輕:「殿下,你為什麼會有免死令牌?」
蕭瑾說:「血雨樓之主曾欠我一個無條件的承諾,說是無條件,其實如果條件過分了,齊皇和太子也不會答應。」
「那天齊皇召見我,我找他要了這塊免死令牌,在齊國,好像只有那幾位功臣才有。」
「韶兒,說來你可能不會相信,其實迄今為止經歷的很多事,我都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所以我知道,這令牌不止可以免死,見此令牌,更是如見今上。你拿著它,就可以通過各城門,回到堯國了。」
楚韶凝視著蕭瑾,聽她繼續說:「對了,還有蘇檀,葉飛煙,你把她們帶上,她們會幫上你的忙……葉飛煙可能不會聽你的,到時候,你就說是我的吩咐,她多少能……」
說到這裡,楚韶打斷了蕭瑾的話。
「殿下,您是想讓我留在這裡,您一個人帶兵進城門嗎?」
蕭瑾沒有回答。
楚韶繼續問:「您是想留下我,獨自去幫昭陽長公主嗎?」
蕭瑾依然沒有回答。
楚韶看著蕭瑾,突然說:「我看出來了,您想讓我復國,所以才會打探左璽,助我拿到右璽。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趁此機會,跟我一起走呢?」
蕭瑾搖了搖頭:「我現在,不能走。」
「因為昭陽長公主嗎?」
蕭瑾應道:「對。」
楚韶看著蕭瑾的眼睛,輕聲問:「殿下,那如果我求您跟我一起走,您會答應嗎?」
沉默良久。
蕭瑾緩聲說:「我不能。」
楚韶伸出手,牽住了蕭瑾冰涼的指節,溫柔地說:「殿下,齊皇快死了,宮中由太子掌權。就算昭陽逼宮,看在您的份兒上,他不想被您恨一輩子,就不會殺昭陽。」
「昭陽不會死,您跟我走吧。」
蕭瑾也知道,有原主這層因素在,太子不會對姑姑下殺手。
但,姑姑已經知道原主死了。
昭陽失去了燕王,又會做出什麼,她不敢想,也想不出來。
遠處,馬蹄聲ʟᴇxɪ起。
蕭瑾聽著漸近的嘶鳴聲,輕聲對楚韶說:「這一次,我不能。」
楚韶說:「可是就算您去幫昭陽長公主,也改變不了什麼。」
蕭瑾微愣。
楚韶繼續說:「那天,我去了唐翎的私宅,我在外面,聽見裡面響起琵琶曲,彈的是長相思。」
「唐翎告訴我,她放了一把火,親手燒了國師府。但私宅里,藏的全是南錦的舊物。」
「然後我想起來了。有一年,蕭昱當上齊國皇帝,登基之後,調走唐翎的簿書,抄了她的家。」
「我看過那本簿書,唐翎的生母是河厥人。河厥族戰敗後,她被賣到青樓,成了妓子,與當年的唐家主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生下了唐翎。卻因身份低微,不被唐家承認。」
「唐家主薄倖,而太宗風流,時常流連煙花柳巷,聽聞了此事,讓唐家主把唐翎認了回去。」
「之後,唐家主將私生女唐翎給了昭陽,讓她成為了長公主的羽翼。」
……
秋風涼骨。
很久,蕭瑾都沒有說話。
她現在明白了,太宗說,唐翎是他給昭陽的一步棋,到底是什麼意思。
原來他對唐翎有恩。而唐翎,不是他贈予昭陽的棋子,而是他自己,給昭陽埋下的一步暗棋。
等唐翎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再交由太子蕭昱,連根拔起。
直到身體裡的血液徹底凍結,蕭瑾才動了動嘴唇,說出:「所以,韶兒,你早知道這些,你早知道唐翎的事,卻瞞著我,不告訴我?」
楚韶的眼睛依舊那樣好看,笑起來,湖底浮起了明月。
這樣的人,微微笑著,對她說:「殿下,在我眼裡,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除了您,誰死了,誰活著,我並不在意。」
當然,楚韶知道蕭瑾不想讓昭陽死,所以她才肯算計到這一層,想去殺了唐翎。
但在聽見那首長相思之後,她改變了主意。
既然唐翎還惦記著南錦,那麼也就不會真心實意地效忠太宗和齊皇,以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