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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當他看見蕭瑾坐在輪椅上,皺眉咳嗽時,卻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更別說黑裘加身,襯得那張臉越發蒼白。
一想到他的兒子都快病死了,齊皇心中的怒火消減了些,壓下怒氣,正準備說一聲「免禮」。
誰知跪在地毯上的四皇子忽地站起身,笑著對蕭瑾作了一揖:「恭喜三哥。」
蕭瑾不作回應,只是掏出錦帕,開始咳嗽。
雪白的帕子裹不住濃顏色,咳過血後,手上的玉板指都沾上了鮮紅。
擦拭淨指間玉戒之後,蕭瑾慢條斯理地問四皇子:「四弟,不知何喜之有?」
聲音很輕,恰到好處地給齊皇賣了個慘。
四皇子拱手作揖,笑著說:「喜事有兩樁,一是臣弟想著三哥方才聲如洪鐘,看來身體應該是大好了。」
「這第二喜呢,自然是賀三哥新婚燕爾,春風得意了。」
蕭瑾差點被整笑了。
酸,實在是酸。
於是也學著四皇子拱手作揖,淡淡聲說:「四弟言重了,你我本是手足,同喜同喜。」
一個面色發白,一個頭頂冒綠,的確是天大的喜事。
四皇子頓時斂了笑。
他本想刺蕭瑾兩句,好讓此人在齊皇面前發作。誰知蕭瑾不僅不發作,還順著他的話刺了回來。
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之人,不僅奪了他的妻子,而且還敢聲稱「你我本是手足」?
蕭瑾的心之大,臉皮之厚,實在是讓他始料未及。
雖然沒起到該有的作用,但也正因為四皇子的一番話,齊皇意識到了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片刻後,齊皇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不肖子死不了!快死的人怎麼可能像剛才那般,喊得這麼大聲。
遂龍顏大怒,罵道:「蕭瑾,你這不肖子,連你弟弟的王妃都要搶,你——」
還沒罵完,齊皇便罵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了跪在蕭瑾身邊的楚韶。
不得不說,當他瞧見楚韶的面容時,似乎有些理解蕭瑾為何要去搶親了。
常聞堯國皇帝有一明珠,每至深夜便光芒萬丈,滿室盈輝。
只是如今看來,恐怕也不及此女耀眼。
楚韶跪在地毯上,並沒有察覺到齊皇灼灼的目光,因為她正在專注思考著一件事。
早在她推著蕭瑾走進御書房時,就注意到了裡面還有兩名琵琶女。
此時,楚韶饒有興味地開始猜測:這兩名女子到底是齊國皇帝自己招來的,還是四皇子進獻的?
其實楚韶的猜想更傾向於後一種,不過如果真是這樣,實在有些滑稽。
她的確不太明白,四皇子是貴妃的兒子,卻忙著給齊皇的後宮塞人,這是什麼道理?
另一邊,蕭瑾本來已經把接下來該怎麼回懟都想好了,誰知齊皇突然止住了罵聲。
她抬頭一望,發現對方正直勾勾地盯著楚韶。
蕭瑾頓時想不明白了。
齊皇只是狗血網文里的昏君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曹公了?盯著別人的老婆看,眼睛都看直了,這像話嗎?
當即劇烈咳嗽了兩聲,把齊皇游離的神智給扯了回來。
咳完後,蕭瑾放下掩唇的血帕。
直視著齊皇的眼睛,聲音冷了下來:「陛下,天寒地凍,臣的王妃在地上跪了這麼久,不知能否恩准她起身?」
此時蕭瑾叫齊皇為「陛下」,自稱也變成了「臣」,看樣子是真打算六親不認了。
聽完蕭瑾的話,四皇子和齊皇感受著御書房裡的熱氣,皆沉默了。
因得工匠在御書房底下建有地道,只需在火道里點燃木炭,暖氣便會通向四處。
故而閣中溫暖如春,絲毫不顯寒意。
就連琵琶女都替蕭瑾捏了一把汗,好好的一位殿下,怎麼就喜歡睜眼說瞎話呢?
蕭瑾是個狠人。
全場沉默時,她仍能獨自保持活躍,低聲對楚韶說:「父皇向來仁慈,此時不語便是默許了,王妃快起身謝恩吧。」
齊皇:「……」
御書房裡,自始至終只有楚韶一直含著微笑。
楚韶覺得,齊皇不讓她起身是合理的,畢竟大堯亡了,自己現在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階下囚而已。
不過,蕭瑾讓自己起身也是合理的。
因為她和蕭瑾是共犯,囚犯之間生死同擔,自然要互相包庇罪名。
楚韶能夠理解到,蕭瑾此舉是為她好。
所以坦然起身,笑吟吟地對齊皇說:「妾身謝陛下隆恩。」
蕭瑾很滿意,看來楚韶也有幾分膈應人的天賦。
齊皇卻氣得額角直冒青筋。
反了,真是反了。
他的好兒子只是封了王,便要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如若不是蕭瑾身患惡疾,加之他本就對蕭瑾有所虧欠,不然早就將此子從玉碟里除名了。
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齊皇的憤怒超越了忍耐的極限,抄起一本奏摺,便作勢往地上砸。
只是還沒來得及蓄力砸下,御書房內又哆哆嗦嗦地跑進來一名小太監。
小太監面無人色,雙腿都在發抖。
明知齊皇怒極,奈何他也得罪不起殿外那位,只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陛下息怒!」
齊皇的手僵在半空,胸腔里的一口氣幾乎順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