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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僅憑太子,還不夠。
就連鳳璇會為了她護那孩子周全,替那孩子擋一劍,齊皇也得算計清楚。
唐翎已經匯報完了事務,抬起頭卻發現蕭霜並無反應,不由得低聲提醒道:「殿下?」
蕭霜回神,問道:「方才說到哪兒了?」
唐翎有些疑惑,但仍是作答:「屬下說到前幾日派出去的暗探,已經查到了百里丹的下落。」
「百里丹現在人在哪兒?」
「在燕王府。」
一陣沉默。
蕭霜看向唐翎,面上並無怒意,啟唇問出一句:「為何?」
「是楚韶。」唐翎知道蕭霜想聽一個解釋,所以她給出了解釋,「她抓到了百里丹。」
蕭霜顯然不是很相信:「楚韶為何會知曉百里丹的行蹤?」
唐翎頓了頓,如實答道:「楚韶並不知道百里丹的下落,她的本意似乎是想找到蘇檀,但百里丹與蘇檀交好,當晚恰巧在客棧里一起飲酒。」
「恰巧?本殿不信這麼多恰巧,只信事在人為。」
「您的意思是?」
蕭霜冷冷地說:「既然百里丹不可信,那麼本殿就留不得他,派些人手潛入燕王府,把他殺了便是。」
唐翎正欲領命,守在外頭的宮女卻匆匆進殿,俯在蕭霜耳畔說了幾句話。
自始至終,蕭霜的臉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已經不復熾熱耀目的金烏,對宮女說:「讓燕王進來。」
……
一架輪椅在暮色中緩緩行進。
車輪碾過地板,是極為沉悶滯重的聲音。
從窗外透進的光線璀璨如金箔,沿著那一襲邊緣織了白瑾的玄衣,輕輕照在來者的身上。
蕭霜像是第一次看清蕭瑾的容顏,借著即將消逝的天光,安靜地望了她許久。
最後,將目光落在對方的眉眼間,緩聲說:「本殿現在才發現,你其實跟本殿很像。」
蕭瑾看著蕭霜,問道:「姑姑,哪裡像?」
「你的眼神。」蕭霜微微地笑著,十分平靜地說,「你的眼神,像是在恨本殿。」
「不,我不恨您。」蕭瑾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恨本殿,那你今日為何會來找本殿?」
「我只是有些話想對您說。」
「你想說什麼?」
蕭瑾笑了笑,卻沒有立即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因為她有些同情蕭霜,也同情那位死在歸京途中,以寥寥數語一筆帶過的燕王。
以及,雖然她是蕭瑾,但並不是那一個蕭瑾。所以她在思考,這些話到底應不應該由她來說。
蕭霜其實在等蕭瑾的回答,但卻並不期待。
因為無論對方說出什麼,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她便絕不會後悔,也絕沒有後悔的餘地。
蕭霜向來擅長以權勢壓人,但今天她卻想和蕭瑾平等地聊聊天。
「從前,本殿其實沒想逼你坐上那位子,只想看你慢慢長大,本殿會一直寵你,將你寵得驕縱任性,無法無天。」
「本殿會予你權勢,這樣人人都會畏你,懼你,不得已擠出笑臉來討好你,等到本殿死後,就連你的夫家也不敢薄待你半分。」
蕭瑾問:「姑姑,這是您的願望嗎?」
「那是是本殿曾經的願望。」蕭霜的語氣平緩,像是正在敘述著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現在時過境遷,本殿已經不這麼想了。」
「您的想法變了。」
「當然變了。」
「您會感到難過嗎?」
「本殿不會難過。」
「為什麼?」
「因為難過無用,本殿向來不做無用之事。」
蕭瑾抬眸注視著蕭霜:「既然如此,所以在姑姑看來,扶持我坐上那個位子,是有用之事。」
「對。」蕭霜沒有否認。
蕭瑾本想笑一笑,但嘗試了一下,實在很難笑出來。
她的指節冰涼,輕輕擱置在輪椅扶手上,如同失重之人攥住了一塊浮木。
但這塊僅有的浮木,卻讓她感到憤怒。
連帶著從嘴唇里擠出的字眼,都像是質問:「因為是您的願望,您想為我鋪路,所以不惜讓齊堯兩國戰火交加,民不聊生。所以您布局謀劃,讓南錦倒台又上台。」
「對。」蕭霜的嗓音很漠然,「為了達到目的,有所犧牲是平常。」
「所以那天派黑衣人刺殺我的人是您,想要楚韶性命的人也是您。」
蕭霜淡淡地說:「楚韶並非良善之輩,她不適合你。」
蕭瑾差點笑出聲。
難道原主和蕭霜就是什麼良善之輩嗎?
蕭霜又說:「先前本殿是這麼想的,不過你若是中意楚韶,本殿也不會再對她出手。」
而後話語一頓,看著蕭瑾的眼睛說:「瑾兒,你該知道,本殿一直都在為你著想,是你最該親近的人。」
蕭霜很高傲,鮮少為某個人做出讓步。
但看著面前的蕭瑾,她總是想起那個蜷縮在襁褓ʟᴇxɪ里的嬰孩,那個鬧著要爬上房頂,站在高處看山看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