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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這句話,便稍微顯得有些古怪。
月華流轉,楚韶忽地笑了笑,鍍了亮銀的眼睫輕輕撲閃:「誰知道呢。」
蕭瑾咳了一聲,略顯尷尬。
自知說得有些多了,正準備打住這個話題。
誰知楚韶含著笑,繼續說:「那一台子戲,或許是假的。因為母妃曾對我講過,她這一生的禍端,其實並非源於那一寸。」
蕭瑾愣了愣,沒想到楚韶會說的這麼直接。
楚韶看向天邊月色,悠然道:「有人一擲千金,只求攜佳人共度春宵,本不足為奇。」
「就算那人捧著一杯桃花羹,跑了千里萬里,也只是尋常。」
蕭瑾問:「那是什麼打動了她?」
「或許是一個擁抱,或許是……一滴眼淚。」
在蕭瑾的注視下,楚韶輕輕地笑了笑。月色朦朧,就連說出口的話,都變得如夢似幻起來。
……
蒹葭樓燭影搖曳。
南錦側臥於床榻間,吐過之後,難得陷入了沉眠。
夜裡下起了雨。沈容憐行至窗前,拉上帘子,隔絕了外頭飄灑的雨絲,以及底下酒客們的吵鬧聲。
回過身,卻發現南錦的眉蹙得很緊,又開始在床榻上亂動了,幸好她事先已經把易碎的東西都收撿了起來,才不至於被南錦毀得徹底。
作為堯國最大的奸臣,南錦著實難纏,剛被她抓住想去碰杯子的手,腳下又踢了被褥和薄毯。
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卻不忘去抱她的腰,嘴上也一刻不消停,總要喊些什麼。
剛開始還在喊娘親,姊姊。末了就喊美人,喊容憐。
沈容憐也不說話,就這樣坐在那裡聽著南錦喊,然後拿了帕子,用熱水浸濕,覆在那位大奸臣的額心上,又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
南錦不醒的時候,沈容憐的腦海里隱約浮現出一片桃花,一座山。
似乎有位長者曾教導過她,這世間並不是非黑即白,善者亦有惡行,惡人亦有善舉。
沈容憐雖然想不起來很多事,但總覺得,那長者如此告訴她時,自己應該是不懂的。
不理解惡,自然也就不懂善。
沈容憐不明白,為什麼會想起這些事,但總覺得,自己以前應該是個很固執的人,正如同掛在牆上的那把劍。
而南錦不一樣,南錦是個奇怪的人,總是隨便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做出一些奇怪的事。
潑天的富貴和權勢澆在她身上,骨子裡卻還是一個半夜做噩夢會哭醒的小女孩。
南錦站在面前時,沈容憐尚且還能憑藉內心莫名生出的厭惡,對她不假辭色。
但當南錦睡著了,沈容憐看著這塊缺了邊角的玉,又不自覺地伸出手,撫平南錦的眉峰,去摸南錦眉心的那顆硃砂痣。
然後,南錦醒了。
又帶著那種令人生厭的笑,攥住她的手指開始作亂。
過了一會兒,便開始流淚。
南錦只在她面前流過兩回淚,一次是剛見面時,南錦夢見了死去的娘親。另一回,則是現在。
沈容憐躺在床上,任由南錦吻她的唇,流淚,抱著她,不作言語。
心裡卻在想,這世間果然不是非黑即白,大堯這麼多人,又有誰見過國師南錦流淚。又有誰知道,南錦其實叫做楚錦,這個人的擁抱其實很溫暖。
沈容憐透過紅色紗幔,去看掛在牆上的劍,恍惚間她有些不喜歡那把劍了。
直到後來。
有一天,夢醒了。她才知道,南錦不會是楚錦。
她也不再是沈容憐。
第88章
煙山,半山腰。
層層密林,掩映著一處山莊,上頭還掛了塊烏木描金的匾。
想來是取花晨月夕之意,書有「月夕」二字。
在慶州城內,煙山的風光稱得上是一絕。
而在平日裡,來往於月夕山莊的遊客其實挺多。只不過,不知為何,今天的客人卻一下子銳減了大半。
莊子里的夥計們閒得發慌,瞧著門庭冷落的莊子,為著自己每月的薪資,心裡也擔憂。
他們覺得,老闆這生意怕不是做不下去了。
夥計們不知道,其實他們東家今天容光煥發,早早地就站在匾下候著,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時不時還理一理衣襟,看看身上穿著有無不妥之處。
神色之中,微微顯露出一絲慌亂緊張。
身旁的小廝慣會察言觀色,瞧見東家這般嚴陣以待,便也低垂著眼,小心翼翼地問:
「大掌柜,小的斗膽問一句,這會兒要到我們莊子里來的,可是上回談生意的那位大主顧?」
東家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
「大主顧?」
他拍了拍小廝的腦袋,罵道:「枉你小子平日裡頗有一股機靈勁兒,今兒個卻是犯了渾。」
「你也不想想,哪裡有什麼談生意的大主顧,能讓你掌柜我親自站在這裡迎接?」
小廝平白無故挨了一記錘,此時有些發懵。
不免撓了撓頭,虛心求教道:「小的愚鈍,實在,實在猜不出是ʟᴇxɪ到底是哪位主顧,還望您指點。」
「糊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