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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對於這個問題並沒有給予肯定的回答,反而問道:「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畢業那一天聚過一次,大家就默契地沒有提出下次再聚之類的話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下一次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如今突兀地說到這個話題,還是由松田陣平提出的,這讓諸伏景光感到一絲驚訝。
「嘛……」松田陣平挪開了視線,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一面啥都沒有的牆上,似乎在研究牆紙的花紋,「就是覺得,再不聚一聚,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房間內再一次陷入了安靜,只聽見松田陣平繼續道:「你們兩個一天到晚不見人影,hagi之前也……」
「啊,反正就是這樣吧。」松田陣平放棄掩飾自己的不對勁,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捲毛,這是他表達煩躁時候的習慣性動作,「我就是隨便說說。」
松田陣平其實一直沒有說過,在萩原研二差一點喪命於那座公寓大樓後,他每一個晚上都會做不同的夢,夢中沒有萩原研二,也沒有風見明日奈。
他看著『自己』在那座公寓底下大喊著萩原研二的名字,緊接著那座公寓發生爆炸,松田陣平滿心焦慮地等待著萩原研二像是之前那樣,笑嘻嘻地從被炸掉的公寓中走出來,對著陷入絕望中的『自己』打招呼。
但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松田陣平只看見『自己』崩潰嘶吼,看見搜救人員遺憾搖頭,看見爆炸現場一片狼藉,甚至都拼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全是因為這個名叫『萩原研二』的傢伙拆彈的時候不穿防爆衣。
但就算是好好地穿上了防爆衣,在那麼近的距離直面爆炸,松田陣平也想不出任何能讓他幼馴染存活下來的可能性。
松田陣平就這樣沉默地,看著『自己』出席了『萩原研二』的葬禮,看見幼馴染的姐姐憔悴的面容卻在看到『自己』後仍舊扯出一抹笑容,讓他不要難過振作起來。
他看見『自己』掩藏在墨鏡之下的眼睛充滿血絲,眼底一片青黑,卻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安靜地將一束白花放在了棺木前,那裡面甚至躺著都不是『萩原研二』本人,只有一些他平日裡經常使用的個人物品。
松田陣平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看著『自己』獻花、鞠躬,最後退場,甚至連一聲泣音都未曾發出,就那樣安靜地離開,自此之後黑西裝成了『自己』最常見的裝扮,同時不停地提交轉科室的申請,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也沒有打消『自己』的想法,只是寫了一張又一張曾經自己最不耐煩的公式化文書。
每當有聚會的時候,『自己』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穿著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裝,手裡拿著個手機,不停地按著什麼,松田陣平知道,那是『自己』在給已逝之人發的郵件。
或許別人眼中,那是『松田陣平』妄圖催眠『自己』,忘記那個人已經離開的事實,可松田陣平太明白『自己』了,那不過是一種習慣又被養成了另一種習慣。
『萩原研二』還活在世上的時候,就經常和他互發郵件,偶爾一點小事都會發個郵件,那個『松田陣平』不過是延續了這種習慣,並形成了新的習慣——習慣發出的郵件再也不會得到任何回復。
這個夢境真實到松田陣平都有點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每天醒來都要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再看到來自萩原研二的郵件回復後,才能鬆一口氣。
反覆的做夢,還是如此真實的夢境,讓松田陣平有些恍惚,煩躁感越發加重,也只有夢境中缺少了風見明日奈這個人,才讓松田陣平得以辨別哪一方才是真實,哪一方只是夢境。
即使,松田陣平也不確定那是否只是夢境。
而這個夢,也是松田陣平提出想要一起聚一聚的原因。
夢境裡的『自己』身邊除了一直沒有出現過的風見明日奈,也就只剩下了伊達航,而畢業就消失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從未見過,就連萩原研二的葬禮都未曾出現。
聯想到這兩人所參與的秘密任務,松田陣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或許這兩個人也犧牲了。
犧牲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角落之中。
警校入學那天所有人都曾在櫻花樹下宣誓,會盡全力守護這個國家,他們也都明白警察這條路道阻且長。
可是出發的時候是六個人,那到終點的時候也該是六個人,而不是半途中落下了幾名隊友。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但夢境裡所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就好像真實發生過一樣,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個『自己』的想法。
那個『松田陣平』像是一片被連綿的陰雨籠罩了的海,近乎靜謐的哀傷。
那種難過,就像是一條浸了水的毛巾,濕噠噠地蓋住了口鼻,可以呼吸,卻越發艱難,每一次喘息都拼盡全力,冰冷的水順著口鼻,凍住了整個人。
第90章
因為提前通知過警察,並且兇手已經被抓住,等警察上門就可以直接把犯人帶走了。
伊達航沒有假期,搜查科也不是什麼清閒的部門,只是這兩天剛好是周末,他也沒有值班安排,才能跟著出來放鬆放鬆,就是沒想到來放鬆的第一天就遇上了案件,還要跟著北海道的同事回警署做筆錄,真是無妄之災。
而松田和萩原本就是陪著明日奈來的,明日奈這一生病,溫泉之行也算是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