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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山將目光停留在定格如照片的監控屏上,幾番斟酌後,她語氣低沉地宣判了這次行動的終章:「收隊。我會親自向上級部門匯報,檢討自己的過失。」
或許是她選錯了人,又或許這樣的冒險的確不再適合年過40的她,王秋山重重地嘆了口氣,在心底自嘲了一句。
餘下眾人沒有言語,默默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監控設備,空氣仿佛凝滯。
這樣的氛圍里,顧靄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寸一寸沉入谷底,慢慢變冷。她沒有想像中那麼憤怒和痛苦,她只是很迷茫,她不明白,為什麼該來的人沒有來,說過的話不算話,為什麼昨天的歡愉還在眼前,今天的重錘卻突然落下。
為什麼,那個人要以這樣不可原諒的方式,去擊碎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難道……過去的日子,全是假的嗎?
顧靄亦步亦趨地跟著眾人出了貨櫃,雨水淋著,冷風颳著,她沒有感覺,旁邊的趙靈均催促著她上車,她沒有聽到,閃過的記憶隨著風逐漸散去,她機械地重複著步子,一步又一步行走在雨中,雨水從她頹喪的面頰滑落,蜿蜒過苦笑的嘴角,她停下腳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沒有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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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靠坐在軟皮沙發上的男人正看著時鐘,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手邊的桌子,他在等一個信號。
他再次拿起手機,翻看起來電信息,徐晚晚的新號碼赫然顯示在最近的通話記錄中,這個女人……
他眯起眼睛,緩緩吐出一口煙,在繚繞的煙霧裡,他想起不久前的波蘭地之行。
依然是在那艘遊艇上。
在船隻突然加速後,女人借勢撞翻了船上的冰桶,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躺在冰水裡的裝置。
是,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這是……」當時的他心中警鈴大作,而對面的女人淺淺一笑,背過身悄悄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將不鏽鋼桶輕輕扣在監聽裝置上。
「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她很自信。
「什麼意思。」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
「老闆應該也能猜到,我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女人笑,「沒錯,我和警方合作了,賭博的那些盤口被端了,滋味很難受吧。」
「是你!」他很少這麼激動。
「噓……輕點,警察正在後面的船上,盯著我們呢。」她回過頭,對著後面的觀光遊船看了一眼。
「你想要什麼?錢?」驚訝過後,他適時收斂了神色,心裡的怒意騰然而起。
「我想知道一個人,他當年在船上。」而對方的回答,並不是他所想的那個目的。
「是誰?我怎麼知道?見鬼了。」他浸淫組織多年,黑吃黑的情況不是沒遇到過,然而自己的手下聯合警方威脅自己,這是頭一遭。
「你當然知道,99年,那條船上,他是你最得力的夥伴。」女人才不管這些,只是一味說著,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他想起了往事,年幼的徐晚晚曾在那人臂膀上咬過一口,他至今都記得女孩當時兇狠的眼神,也是因為這樣的眼神,他挑中了她,秘密將她培養在組織里。他並不在意女孩和那人的衝突,他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什麼仇怨都挨不過歲月,他給予了女孩恩典,這就夠了。
那次過後沒多久,徐晚晚口中的那人就消聲匿跡了,他不是沒追查過,礙於相互暴露的風險,在威脅他交了一大筆封口費後,那人也和組織脫離了關係,直至現在都沒有過聯繫。
他突然覺得荒謬至極,二十年了,難道徐晚晚甘願在組織里呆二十年,就是為了找到他,甚至不惜要毀了眼前的這樁生意,他不由壓著聲音怒道:「他並沒有把你怎樣!為什麼那麼恨他?」
「你不需要知道。」對面的女人變得冷漠,她抬起腳,輕輕撥弄著香檳杯的碎玻璃,「快點吧,時間太長,會引起懷疑。」
「你不怕我殺了你麼。」這句話更像是虛張聲勢,他已然沒了底氣,這盤局下了這麼久,一點苗頭都沒有,看來那個阿莫,也早就被眼前的女人收買了。
「我死了對你沒好處。放心吧,只要你肯告訴我他的名字,交易,我依舊會幫你完成。
「你倒是想得周全。」 他冷哼道。
「怎麼樣?我親愛的老闆,考慮好了麼?」女人敲了敲手機,「你還有1分鐘。」
「哼……」這樁交易他等了很久,他盼著撈到這最後一筆,和那個人一樣歸隱,好好度過富足的餘生,可眼下的他箭在弦上,別無選擇。他終究在這一場簡短的對局中,敗在了自己一手培養的「東坡狼」身上:「交易如果再出岔子,我不會放過你。
「放心吧,我給條子的時間地點只是個煙霧彈,到時候,等她們撲了空,士氣大喪,你的交易才會更安全,不是嗎?」
「徐晚晚,你可真讓我驚喜。」 眼前的女人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他恨得咬牙切齒。
「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哦對了,他現在在哪兒?」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女人的眉間舒展開,眼睛笑得彎彎的,「老闆不是剛才還說,生意麼,有來有往,需要點誠意。我給出了我的誠意,現在該您了。」
「他在海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