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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什麼強硬的人,顧靄低著頭,儘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心裡盤算著是要跑,還是等領班來認過後再強行解釋一番。雙方都沉默了下來,空氣變得安靜,走道內只有那個女人「啪嗒啪嗒」按著手機的聲音。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默,徐晚晚懶懶的聲音從走道另一頭傳過來:「怎麼回事?吵得人頭疼。」
對於顧靄來說,這種情況屬於遭上加遭,簡直糟糕到家了,走道內的空調風微微吹著,她的腦後卻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抱歉晚晚姐,打擾到您了,我正要投訴這個服務員。」剛才還強硬的女人因為徐晚晚的前來,態度瞬間軟下不少,語氣也跟著柔和起來,聽得正在一旁專心思考對策的顧靄一愣一愣的,明明剛才還凶神惡煞的一個人,這認慫的速度怎麼比自己還快。
「哦?」聽聞有這麼個不速之客,徐晚晚倒是來了興致,她慢慢走上前,打量起眼前這個白襯衫黑西褲的服務員,對方筆挺地站著,和自己差不多高,只是始終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只能看見瘦削的下巴而耳後的髮絲。
「算了吧,正好我房間裡的酒灑了,可以請這位……小顧,幫我收拾一下嗎?」徐晚晚的目光順著往下看去,來到了顧靄的胸牌。
於是,剛從總統套房解脫沒幾分鐘的顧靄,又乖乖地回去了,只不過這次不是從天台吊下來,而是被人從那扇厚重的木門,帶進去的。
顧靄被帶到了中庭的沙發旁,香檳潑灑了一桌,酒瓶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氣泡還未消散,和自己猜測的一樣,眼前的女人很聰明,應該是靠這個化解了剛才的局面。
這麼一想,她倆的伎倆還有點像,都是靠這齣毛手毛腳的戲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過話說回來,能不聰明麼,畢竟她很可能是跨境走私案的重要嫌疑人,可她真要是嫌疑人的話,自己剛剛還在宴會上幫過她,助紂為虐啊……
顧靄在心裡嘀嘀咕咕,手頭上飛快地收拾起眼前的狼藉,卻見徐晚晚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過來,坐。」
「徐總……」顧靄的思緒被打斷,她微微抬頭,有些詫異。
徐晚晚只當她是膽怯,用一個微笑緩和了氣氛:「放心吧,沒人會為難你了。」
顧靄借著猶豫的間隙,思考著她該回些什麼話:「我……」
「怎麼?有話要說?」
「沒想到您會幫我……」這個回話的理由還行,不過顧靄確實也沒想到徐晚晚會幫她。
「禮尚往來而已,你不也幫我解過圍麼。」徐晚晚笑。
她還記得剛才的那樁事情?這可不妙,顧靄心裡頓了一下,臉上卻透露出感激:「謝謝徐總。」
「總什麼總,叫我晚晚。」
「哦,晚晚姐。」
「不要叫姐,把我叫老了。」
「……晚晚。」這女人,怎麼這麼怪。
聽到了滿意的叫法,徐晚晚的心情也跟著不錯起來,有一茬沒一茬地和顧靄聊天:「你倒是挺乖的,看你剛才迷路,是新來的?」
這麼天然的台階,我不接誰接,顧靄連忙點頭,配合道:「合同工,沒滿半個月。」
「什麼學歷?」
你乾脆查我戶口本算了啊。
「本科。」吐槽歸吐槽,顧靄面上倒是認真回答著,想了想又給自己補充了句:「想考研來著,所以先找個工作鍛鍊鍛鍊。」細節能增添可信度。
「看你這身板,給人擦鞋可惜了。」徐晚晚突然打著趣湊上前,細長的眉眼看向顧靄的眼睛,這樣的對視讓顧靄有些慌亂。
她匆匆別過眼睛,在心中回了句,是啊,看你這身板,違法亂紀也很可惜。
顧靄有個毛病,這病老顧最熟悉,從小管得太嚴,不許看動畫片不許出去玩,以至於自己的女兒在漫長的時間裡,自我進化出了一個技能——腦內小劇場。看不到的動畫片就在腦海里補,玩不了的遊戲就在腦海里玩,小時候的顧靄經常沒由來地傻笑,讓老顧一度以為這孩子是腦子壞了,三天兩頭領著去孩子她媽的醫院裡看診。
腦內小劇場過於豐富的顧靄,看到對方離自己這麼近,濃郁的香波味讓她突然想起來一個小時前,她還在浴室門口偷聽過對方洗澡,然後就是……這樣的聯想讓她的耳根燒了起來。
徐晚晚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湊近了又盯著仔細看了幾眼,疑惑道:「你臉紅什麼?」
「有點熱。」還好顧靄有胡編亂造的本事。
「那就陪我去露台吹吹風吧,小顧?」徐晚晚不再盯著她看,站起身來,舒展了下身姿。
來之前的顧靄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裡,和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的徐晚晚攀談幾句,甚至這會兒一起在露台吹著涼爽的晚風。晚宴已散場,歸家的車輛亮起車燈,排著隊離開酒店的綠化帶,火星子般朝遠處去了。
或許是今天驚慌的事足夠多,心臟跳得疲累,又或許是夜風吹動著身旁人的裙擺,勾勒出月色下的美好,此刻的她,反而很平靜。
身旁的女人看著夜空,黑長的捲髮在垂在肩上,在白皙的肩胛骨上打著卷,她突然回過頭,朝著顧靄扔過來一個東西,帶出的香味在風裡掃過顧靄的鼻尖。
「會點菸麼?」她問。
顧靄接住,黃銅色的打火機似是被用了很多次,邊緣處隱隱有著摩擦的痕跡,她輕輕打開機蓋,點燃了一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