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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徐晚晚正看著腳邊的貓咪,「原本也沒想再跑了。」
「你可以跟我回去?」顧靄吃驚道。
「嗯。」
這段日子裡徐晚晚想過很多,警方沒有她犯罪的實質證據,她可以一直逃,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羈絆了她二十年的心結已經解開,她殘缺破敗的人生,後面怎麼活也許不重要吧,如果這樣能夠償還顧靄,她願意。
想到這,徐晚晚聳聳肩,將寬大的遮陽帽摘下:「顧警官既然千里迢迢來抓我,我當然要跟你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靄著急地爭辯,從前的樣子回來了幾分,「案子已經結了,局裡因為你給的線索,暫時決定不起訴你。」
徐晚晚沒有繼續她的話題,她拿起一旁的打火機,輕輕打開機蓋:「你能找到我,應該已經打開過它了吧。」
「是。」顧靄點頭,「看到了上面的經緯度。你……」
猜到顧靄要問什麼,徐晚晚垂下眼睛:「我總想著,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至少會有人知道,在遙遠的角落,有這麼一段值得銘記的過去。所以我把它給了你。」
「那為什麼是我?」顧靄看著徐晚晚手裡的火機,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徐晚晚就把它給了她,隨意到仿佛這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徐晚晚看向遠方,陷入了回憶,「或許是感覺,或許是巧合,又或許對於阿織來說,你也是個值得託付的人吧。」
「我去過沙沃公墓了,見過阿織了。」顧靄直言。
「那你應該也確定了。」徐晚晚合上打火機。
「確定什麼?」顧靄的心越跳越快。
「丁茂陽,是我殺的。」徐晚晚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顧靄,這麼多年,我終於釋懷了。」
顧靄抿了抿嘴,不知該說些什麼。從她見到阿織的墓時,她就已經篤定了這件事,但是這句話從徐晚晚嘴裡親口說出,她依舊難掩失望。她和她,終究不能……
「抱歉,顧靄。」徐晚晚深吸一口氣,神色落寞,「我不會再騙你了。」
「晚晚……」巨大的失落掐住了顧靄的喉嚨,「我……其實……」這樣的話題過於沉重,她的身份,她的立場,都無法定奪這件事,她的腦海一片混沌,初見的喜悅被沖淡了一半。
「別這麼為難。」徐晚晚寬慰道。
「不是,我就是想告訴你。」顧靄定下心神,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無論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
徐晚晚突然轉過頭,看著緊緊握著衣服下擺的顧靄,她看到對方的臉頰微微漲紅,清澈的目光里滿是堅定。
過了許久,她才笑了出來,眸間有淚光閃過:「你啊……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傻最傻的人。」
「我就是很傻。」顧靄喃喃。
小貓們吃完貓糧,撲騰起花叢間的蝴蝶,那隻調皮的狸花貓跳上座椅,臥在顧靄的腿上撒嬌,徐晚晚伸手摸了把毛茸茸的腦袋,和顧靄一起逗著貓。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還沒跟你說過。」徐晚晚輕輕撓著貓咪下巴。
「什麼?」顧靄停下手,微微驚訝。
「她真誠、樂觀、正義又善良,會經常臉紅,人也很可愛。」
「她為我過生日,做飯也很好吃。」
「她聰明又不聰明,我騙她的時候她不知道,我不騙她的時候,她也不知道。」
身旁的人慢慢說著,顧靄感覺自己呼吸困難,鼻尖泛起一陣酸意,眼淚逐漸模糊視線。
「她和我說,要一起住在海邊,一起養貓,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她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有一些美好呢。」
徐晚晚的聲音低低的,溫柔而繾綣。
顧靄哽咽,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徐晚晚笑著,如同和煦的春風。原來,她說過的話她都記著,原來,她做過的事她也都念著,原來,她從來不是一個人在奔赴這段跨越鴻溝的感情。
原來……她和自己一樣。
徐晚晚抬手擦去顧靄滑落臉頰的淚滴,「還記得當時我問你,如果我犯了法,你會抓我嗎?」
顧靄吸了吸鼻子,咽下喉間的哽塞:「我說……會。」
「顧靄,我喜歡那樣的你。」
「嗯。」顧靄用力點點頭。
「要一直堅持下去啊,顧警官。」她說。
斜照的夕陽在樹影間灑下暖紅的光,北廣場的孩童們被家長哄回了家,早早吃過晚飯的青年們帶著滑板,呼啦啦地在寬闊的廣場上飛馳,愛打籃球的少年穿梭其中,將手中的籃球高高彈起,白日裡安逸的廣場有了另一幅景象。在顧靄腿上的小狸花貓伸了一個懶腰,三兩步跳到地上,鑽進了林間。
「可是,我現在正在放假呢。」顧靄低頭拍著腿上的貓毛。
徐晚晚疑惑地扭過頭。
「你還記得嗎?此時此刻,你不是徐晚晚,我也不是顧靄,我們只是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兩個旅人。」
徐晚晚回憶起溫泉的那個夜晚,重複了當時的玩笑:「嗯,不用再拼單泡溫泉了。」
「是啊,夏天就要到了。」顧靄仰頭看樹枝上的綠葉,耳後的髮絲被風吹起。
「時間過得真快。」徐晚晚感嘆。
顧靄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她的決定:「就當我從沒見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