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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慈抬起下顎往後靠著,呼吸有些急促地說道:「沒時間了,我們趕緊。」她垂下眼朝我看了過來,伸手將指尖點在了我的眉心上,說道:「閉眼。」
我順勢閉上了雙眼,她的指尖還未離開,點在我眉間稍作用力,頓時眉頭上有些重,注意力全都被那處給引了過去,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褚慈說道:「現在我要帶走你一抹魂,你如果信任我就不會有危險。」她像是傾身湊到了我耳邊一樣,呼出的氣息落在我的耳畔,那聲音冷清卻又像同你無比親昵一般,比和別人對話時多了分毫柔和。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即便是有危險,大概我也會心甘情願把魂縷交給她吧。
褚慈又道:「現在,我要下去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隨後她緩緩將指尖移開,隨著她手指的遠離,我感覺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道將我往前拽著,腦袋昏昏沉沉得有種想要倒下的感覺,可我分明在使勁穩住身形的,為什麼還會這樣。隨後我忽然想到興許是褚慈在抽我的魂,因為有她在所以我並沒有感到太過害怕,反而涌生出一種體驗新鮮事物時會有的期待與忐忑。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裹起來了一樣,被包得緊緊的,四周還多了些溫熱。我使勁睜開雙眼,感覺視野在輕輕擺動著,隨後我便看到了褚慈的臉。就著這奇怪的角度,我很快明白過來,是褚慈把我抓在了手裡。我回頭去看我留下的軀殼,只見那兩肩上魂火未息,火勢很旺,心想,褚慈果然不會騙我。
第51章 尋回失魂
忽一陣天旋地轉, 我們又到了那陰森詭譎之地,一旁有鬼火盪過,陰風隨著鬼兵過路而朝旁捲去, 帶起了一陣孤魂哭號之聲。
褚慈直闖花樹所在之處, 連蹤跡也沒有隱藏, 更不管路上是否有鬼兵在看守。我忽然想起她身上連屏蔽氣息的符籙都沒有帶,可我如今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根本沒法告訴她。我心揪在了一處, 緊張地張望著四面是不是有鬼兵趕來。
我心道, 如果僅憑她一人之力就能將那縷魄找回來, 那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都沒有找,而是要等到現在。
路旁的各不相同的花樹輕輕搖動著, 那樹的花葉以及莖幹都預示著人的一生。
褚慈忽然腳步一頓, 不知是看破我心ʟᴇxɪ中所想還是有感而發, 她說道:「我向來怕痛,所以一直沒有以這種方式來取魂, 但現在有你在, 我就敢來了。」
她的語氣平淡, 卻擾得我心亂如麻, 我不知她這麼說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心底不免有些期盼和竊喜, 心想, 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褚慈辨認著自己的花樹, 在一個轉身之後看見了樹幹後的那縷魄。
那縷魄是她年幼的模樣, 稚氣的臉龐帶著她從未改變過的淡漠。那縷魄眼神一掃便盯緊了我們, 一手扶在樹上動也未動。
過陰對閱歷的前輩來說可以說是簡單至極的,但如果是一個魂魄尚不穩的孩童來做, 極容易讓自己的魂魄被陰魂所勾而留在陰間,舊時褚慈為我過陰便是因此而將一縷魄給丟在了這裡。
褚慈朝那縷魄走去,而那縷魄竟然在步步後退著——它在抗拒。褚慈蹙著眉忽然跑了起來,而那魄也隨即在花樹林間藏匿著。
在追逐間,遠處忽然傳來鬼兵將兵刃杵在地上時發成的鏗鏘聲音。褚慈猛地回頭,見那鬼兵揮動兵刃雙腳離地朝這邊襲來。
我的魂離了軀殼,卻仍有種被嚇到透不過氣的窒息感。我眼前突然一黑,像被裝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似的,有什麼東西正軟軟地兜著我。過了好一會我才猜測到,褚慈大概是把我裝進了口袋裡,她的手隔著布料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我幾下。
我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怕極了褚慈會被傷到,忐忑不安地胡思亂想著,褚慈空出一隻手隔著布料按住了我。
而後只聽見噌的一聲,周圍又重新安靜了下來。褚慈將我捧了出來,我看到她與那縷魄相對而站,明明該是同一個人,看起來卻像是針鋒相對的仇敵一般。
那縷魄將鬼兵按倒在地,奪取了它的兵刃,那一刻鬼兵忽然化作黑煙散去。它不發一言地站著,眼神冷淡至極。
褚慈抿著唇伸手便抓向了那縷魄,隨後將其按進了胸膛里。殘魄重回□□的那一刻,褚慈瞪大了雙目,她的喊聲中夾雜著那縷魄稚嫩的哀叫聲。
她緊緊抓著我,大概是痛苦極了,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遠處傳來鬼兵行進的腳步聲,我多想催促褚慈快點離開,可是我如今只有一縷不成形的魂。
褚慈邁不開腿,連緊抓著我的手都在發顫,她按著胸口沉聲說道:「安份點。」大概是與那縷剛收回去的魄在說話,隨後她漸漸緩和了下來,扭頭就往花樹林中走。
她避開了那些鬼兵,隨手掬了一捧鬼火,在陰陽交界處彎腰將鬼火甩出,用鬼火來燃盡來時留下的足跡,隨後便帶著我一塊回魂。
出來之後我還沒回過神,下巴忽然被撞得生疼,我猛地睜眼後便見褚慈的腦袋擱在我的鎖骨上,她呼吸急促得很,吐出的氣息有些發燙。我手忙腳亂地把她扶起來,將自己的額頭給貼到了她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