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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出戰爭以前這裡會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鬼兵朝城深處走去,殷仲眾人緊跟不離,我們也尾隨其後。它們徑直闖入宮殿之內,那沉重的腳步聲驚醒了那些留戀塵世的魂魄,魂魄未能逃離,轉眼便消失在了戰戟之下。它們似是對這裡熟悉無比,腳步沒有半點遲緩,很快便走到了一個高台之上。
四周花草垂敗,花瓣之上不知沾染了誰的血。到處死氣沉沉,無論是這嶙峋巨石,還是亭台樓閣,都沾染上了這濃重的死氣,唯有高台中央那方鼎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鬼兵靠近那方鼎後便慢慢消失了,似是被這裡面的東西招來,又被那東西遣散了。
我和褚慈躲藏在石雕之後,看著殷仲等人朝那方鼎走近。我微微收緊了手指,轉頭朝褚慈看了一眼。
褚慈卻搖了頭,雙眼緊盯著殷仲。
那鼎足足有一人高,他們中的一人爬上了鼎座,然後翻入了鼎裡面。那人將一樣東西小心地捧了起來,然後伸手交給了殷仲。
我眯起眼睛看著,辨認著那人手裡的東西。
褚慈壓低了聲音說道:「貴兵虎符。」她拿出那塊布滿了裂痕的陰牌,深深看了一眼後將陰牌遞給了我。她又道:「我去擾亂他們,你藉機將這個按在殷仲的眉心。」
我把那陰牌緊緊捏在手裡,點頭道:「好。」可我還未做好準備,褚慈便扒出匕首朝那些人沖了過去。
此時殷仲已經將貴兵虎符拿在了手裡,他的手筋凸起,看起來拿得有些費勁。
那些人見褚慈過來便一擁而上,那一瞬我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我看了一眼手裡的陰牌,咬咬牙便跑了出去。
褚慈雙手被壓在了身後,她掙扎了一會,抬腿踢向了身側一人的腹部,隨後弓下腰反摁住那人制住她的手腕。
殷仲站在那些人之後沒有絲毫慌亂,甚至還悠然自得地細細打量著手裡的東西。
我跑過去時被一人攔住了,那人卻沒有動手,只是虛虛地擋住了我的路。我看見那人□□著的胳膊上紋著黑色的紋身,忽然想起我似乎見過這個人,在黑竹溝的地下祭池裡,這人與殷仲說過話,後來還是他打開了出去的通道。
我不由抬眼看向了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個倔強的人,我在他眼里看不到絲毫敵意。我朝褚慈看了過去,只見褚慈繞到了一個人的身後,用手臂扼住了那人的脖頸,一隻手繞到前邊在那人的額頭上比劃著名。
那被褚慈制住的人瞬間便沒了力氣,雙目圓睜地倒在了地上,但他僅僅是不能動彈而已,仍能放聲大罵著。
有人倒下之後殷仲才朝我們看了過來,他說道:「你們有點本事。」他搖動手裡的招魂幡,要將這裡剩下的幽魂野鬼全都招來。
褚慈朝面前一人的腹部猛踹一腳,然後便去搶殷仲手裡的招魂幡。
我想去幫褚慈,可面前卻被攔著。而後擋在我面前那手臂有紋身的男人忽然奪走了我手裡的陰牌,我怔了一瞬想去搶回來,卻被他猛地推向了一邊。我喊道:「褚慈!」
褚慈朝我看了過來,她卻沒有看見陰牌被人搶了,回頭又去奪殷仲的招魂幡。
那人搶了東西後便直直朝殷仲跑去,殷仲見狀大喊:「來幫我按住她!」可是那人卻沒有出手制止褚慈,反而將手裡的陰牌按在了殷仲的額頭上。
那陰牌本就布滿了裂痕,如今直接破裂開來,它沒能壓制住殷仲,甚至因殷仲而破碎了。
殷仲招來了陰魂,那些遊蕩的魂魄隨著招魂幡的擺動而四處哭嚎撕咬著。殷仲分心操縱著這些魂魄,一個沒留神,手裡的鬼兵虎符便被搶走了。
那個紋身男人轉身將虎符拋給了我,然後與褚慈一起制止殷仲。
我抱著那貴兵虎符躲著上來搶的人,聽見褚慈喊道:「把鏡子給我!」我慌亂地反手拉開包,將那面貴兵虎符給拿了出來。
面前圍了好幾個人,我不知道我這麼拋過去褚慈能不能接到,萬一沒接住鏡子破了那就玩完了。
褚慈又道:「給我!」
我咬咬牙拋了出去,看著那鏡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然後穩當的落在褚慈手裡。
褚慈接住了銅鏡,卻被殷仲將掐住了脖頸。她張著嘴吃力地呼吸著,卻沒有掙扎,而是微微垂下眼在鏡子上畫符。沒有墨也沒有血,我全然不知她在鏡面上畫了什麼。
殷仲掐著褚慈的脖頸忽然笑了起來,他說道:「看看我發現了什麼。」他鬆開手轉而扯落了褚慈脖頸上的紅繩,那紅繩串著一顆白色的珠子。
我與褚慈一起那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那紅繩串著的珠子,說不清是玉石還是什麼東西,它不是純白的,而是布滿了一些像是動脈一樣的細小紅線。
隨著紅繩被扯落,褚慈睜大了雙眸,我還是第一次從她的眼里看見恐懼。
銅鏡又與門連在了一起,那一瞬仿佛缺氧,頭腦發脹欲裂。再睜開眼時我們又回到了那墓碑之前,甚至連離開時的位置也沒有動。我怔愣地四處看著,四周無人,只有樹影在搖晃。
莫非我們剛才出了魂?我不由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