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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寫的字,幼時握筆的手力道不足,寫起字來歪歪扭扭的,可是已經有了如今字跡的雛形。手指從字跡上輕輕滑過,而後停在了褚慈的字跡上,那是她給我添的注釋。我看著便憶起了舊事,想著便笑了起來,而後只覺臉頰上有水珠滑落,我抬手抹了一把,這才發覺雙眼已經濕潤。
我將這房間裡的每一個抽屜都拉出來看了,裡面放了些我曾經用過的小物件。我的視線流連在每一個細小的角落裡,心道,這哪裡是客房,分明就是精心為我準備的房間。
我忽然覺得渾身疲憊不堪,跌坐在地板上,將頭埋在掌心便哭了起來——原來,她一直將我放在心上,只有我,竟然在第一眼時沒有認出她來。
褚家清靜得很,除去用餐的時間,我幾乎見不到褚易滕和他夫人。我這幾日睡眠一直很淺,半夜才勉強入睡,窗外一點聲響便能將我吵著,夜裡醒來好幾次,在日出之時便睡不著了。起來之後我便會到書房裡看書,我翻開了褚易滕夾了書籤的那頁,裡面提到了古人分命共火的舊例,此法兇險得很,若是有半點出錯,連分命火的那人也會喪命黃泉。
褚易滕在書頁里夾了幾張寫滿筆記的散頁,上面詳細地寫著分命共火的方法,增增漸漸有多處修改。我看了三遍,暗暗將其記了下來。
一側的書架上有不少古書,多是前輩們的真跡,我萬分小心地將書從書架上抽出,生怕將那書給碰壞了。
古書里的內容大多比聶未詮留給我的書要深奧得多,如果說聶未詮留給我的書走的是正道,那這些古書里寫的法子多是歪門邪道,極易遭到陣法與符咒的反噬。
我這一看便從日出看到了日落,連飢餓疲憊都不覺,直至夫人敲響了門,我才將書放下。我似乎能夠感受到褚慈當年看書時候的心境,能夠沉溺於古法之中,無疑是幸運的。
在將褚易滕放在桌面上的書大致翻了個遍後,我對分命共火有了自己的理解,這方法得在共火者殞命後的第一刻內施展,用兩人八字為引,施術者即為分火者……
我一愣,才心道,褚易滕這般嚴謹的一個人,這兩日他卻連書桌都沒有整理,也許他將古籍堆疊在這裡就是想讓我翻閱的吧。
書中零零散散的提及了不少禁忌,我找了空白的紙張,將一些要點重新整理抄了下來。我沉浸在古籍之中,不知為何,這些原本我得費勁腦汁才能記下來的東西,而今匆匆一眼竟已能記了個大概,就像是這些東西我本來就學過一般。
夜裡我捧著書小憩了一會,心裡忽然漫上不詳之感,我快速地卜了一卦,卦象顯示南面有人有難。很快,我又將範圍縮小了一些,那位置顯然是我才離開不久的峨邊。
那老畢摩有難!我心道,一定是殷仲在動手腳。
我找夫人要來了儲物室的鑰匙,從裡面取了黑狗血、菱鏡和司南,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回到房間後,我便盤腿坐在了地上,用黑狗血在菱鏡上畫符。我雖不在峨邊,但司南可為我在出魂時進行導向。
在雙黑燭燃起的那一瞬,我將紅繩綁住了司南的一端,而另一端用玉石壓在了菱鏡上,頓時司南、菱鏡、我與老畢摩之間似乎出現了一根無形的線。
我合上雙眼,那一刻魂出肉身,轉瞬之間我便見到了臥床的老畢摩。
他在床上啞聲咳嗽著,命火閃爍著漸漸黯淡,而有兩隻惡鬼在他的床邊欲啃噬他的魂魄。
我用繫著紅繩的分魂針穿過那兩惡鬼的額,將它們捆在了一起,而後將食指摁在了老畢摩的眉心,為他守魂。
他是看不見我的,只會覺得眉心處似有壓力一般。
忽然我的動作像被人牽扯住了一般,有人在壓制著我的魂魄!那股氣息分明就是殷仲。
我察覺到我、老畢摩、司南與菱鏡之間似乎多了一根連線,那線是連在殷仲身上的,顯然他也施了出魂之術,可是他比我耗費的精力要更多,他不但要控鬼,還試圖將我壓制。
我呵了一聲,用力的摁住老畢摩的眉心,將分魂針猛地抽出,那兩隻惡鬼頓時煙滅在風中。我閉目回魂,遠在褚家的我驟然睜開了雙眼。
曾經我懦弱,而今後我不會再退縮,從此我便為斬魂者,斬的便是那殷仲的魂!
我執起司南之杓,將其狠狠砸於塗了黑狗血的菱鏡上,鏡面砰然碎裂,無形接連的線頓時斷開。我舒然笑起,似乎能看到殷仲遭反噬後身心俱創的樣子。
第66章 傀儡替身
黑色雙燭無風自滅, 一抹煙縈繞在我的身邊。我鬆開司南之杓,渾身失力地躺在地上,連雙目都累得不想轉動, 只呆滯般地盯著某處, 直至視線漸漸擴散。
門忽然被敲響, 我猛地回過神坐了起來,像是在學生時代時上課玩牌被抓住了一般, 匆匆把地上散放的東西全撥到了床底下去, 而後才問道:「怎麼了?」
門外夫人的聲音又輕又遠, 她問道:「聶小姐, 我可以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