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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瞪直了雙目,忽然怵然大叫著跑出了病房。
我從他的記憶中回來,下意識朝天花板上看去,卻只看到那盞灰濛濛的燈,而後我蹲下身朝床底下看去,也沒有看到那隻長滿屍斑的手。
鬼物不會無端出現,也不會無端纏上一個人,這一切都恰恰在聞永聲與我聯繫之後發生,除了有人從中作梗,我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而這個人,最有可能是殷仲。
鬼氣還沒有散,說明鬼物離開還沒有多久,興許我能在追尋的時候找出後面那人。
我朝褚慈看去,正想說話時忽然察覺身後一陣陰風襲來。在我邊轉頭邊往旁避開的時候,忽然手臂一緊,是褚慈握著我的手臂將我拉到她的身後,她伸手捏住了一縷鬼氣。
那鬼氣往後逃出了她的掌心,朝病房歪躥了出去。
我和褚慈連忙追了上去,在追著跑出病區之後便再找不到它的蹤影。
「不見了。」我邊說邊朝四周警惕地看著,生怕它會從哪個角落又鑽出來。
褚慈抬起手,低頭朝掌心看著,而後捻了捻拇指與食指,說道:「是餓鬼。」她將手揚起湊到了鼻邊,輕輕地嗅了嗅。
我心想,餓鬼是會吃人的魂魄的。而後忽然一愣,心裡咯噔了一下,糟了!我連忙轉身跑回了那間病房。
人死之後靈魂通常不能馬上離開,它們會在死去之處徘徊,甚至會回到出生之地以及曾經待過的地方,如果變作怨靈,甚至會留在死去之處找「替身」。剛才我們一直沒有看到聞永聲的靈魂,要麼是因外力的介入而消散或是離開了,要麼便是被隱藏起來了。我想更有可能是後者,所以背後那人才會想用餓鬼來引開我們,然後他也許便會想讓餓鬼來吞掉聞永聲的靈魂……
這手法簡直陰毒至極。
跑回去只有,果不其然,一個瘦骨嶙峋的鬼魂出現在病房之中,它佝僂著腰看著那空落落的木板床,伸出一隻皮包骨的手便朝床面摸去。
褚慈擲出了一枚銅幣,那銅幣恰好打在了餓鬼的凸起的手腕骨上。
那餓鬼猛地轉頭朝我們看了過來,張嘴露出尖銳不齊的牙,嘴裡發出沙啞的拉風箱般的聲音。它朝我們撲了過來,牙口大張著似要將我們吞吃入腹一般,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我側過身堪堪躲過,而後將泡過符水的糯米撒向了餓鬼。
糯米穿過餓鬼撒落在地上,而那餓鬼仍好端端的不受半點影響,撒在地上的糯米因處在陰界當中,而又接觸到餓鬼身上的陰氣,忽然化作白煙消失不見了。
餓鬼齜牙咧嘴地一躍而起,四肢似有吸盤一般緊緊貼在那灰濛濛的燈罩邊,灰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圈定定地俯視著我們。
我那沾了符水的糯米不存在問題,有問題的只有可能是那隻餓鬼。可是它的動作太快了,我們被逼得在這狹窄的病房裡四處逃竄,連觀察它的時間都沒有。我也不敢往外跑,生怕一轉身,聞永聲的魂便被它吃掉了。
這餓鬼的行動目的性太強,一眼便能看出是被人操縱著的,我們鬥不過它,但能直接危及控鬼的人。
褚慈拿出一把紅繩,在躲餓鬼時伸手將紅繩朝我拋了過來。我頓時會意,匆匆將紅繩散開,而後找準時機將紅繩繞住餓鬼的手腳以及脖頸。
我們看不見它身上纏著的無形的線,但是卻能將新線覆在上面,截斷它與控鬼者的聯繫。
餓鬼掙扎著將紅繩繞成了一團,我扯不穩手中的紅繩,差點被那餓鬼給抓了過去,索性褚慈扯著紅繩將它往後拽了過去。
爭鬥間病房內的鬼氣漸漸變得稀薄起來,褚慈忽然說道:「來不及了。」
我頓時有些慌張,子時快要過去了。我扯緊了手中的細繩,拿出符紙揉在了細繩之上,一邊收起細繩緩緩朝餓鬼靠近,一邊拿出符紙隔空著將其捏在細繩之上。
隨著我們艱難地將符紙覆在紅繩之上,丑時已經將近了。
原本稀薄的鬼氣不知為何在一瞬間忽然變得濃重起來,一扇陰門無端出現在病房之中,那餓鬼頓時猛地掙紮起來,我一時沒站穩,被牽拽得踉蹌了一下。
那餓鬼站在聞永聲的床邊,一伸手便從床板上將聞永聲那單薄的魂魄給扯了出來,而後將其拋向了陰門。
我瞪大了雙目,顧不上手上的紅繩便想跑過去將聞永聲給拖住。
「別過去!」褚慈忽然喊道。
我停住了腳步,心裡震顫不安地跟著褚慈將最後一張符覆在了餓鬼的前胸與後背,隨著褚慈的默念,那四根紅繩忽然嘭的斷開了——我們在覆蓋住先前之人的牽控時,同時也將這聯繫給切斷了。
我連忙又灑出了一把糯米,糯米穿過餓鬼時,餓鬼身上發出滋滋聲響。
那餓鬼張著嘴艱難地發出啊啊聲,忽然化作了一陣黑煙,隨著它的消失,一枚烏黑的五銖錢叮鈴一聲落在地上,那餓鬼化作的黑煙也盡數被吸進了五銖錢里。
我彎腰將那五銖錢撿了起來,那上面刻著一個細小的「箏」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
下一秒我便想到了那個名字——阮卻箏!果然是殷仲那賊老頭在背後做著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子時已過,陰門已經關上,而我們也踏回了陽界。我轉頭朝門上的監控看去,心想,糟了,房間裡憑空出現兩個大活人,要是有人無聊了看看監控,一定會被嚇尿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