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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考場上作弊,被老師拎到考試中心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闡述著自己失德的罪行。
顧燦然還能感覺到吻在唇上停留的溫熱濕潤感,可是臉上卻被驚慌迅速剝奪了血色。
她面色發白,呼吸逐漸發緊,就連手心也在發汗,一股股冷意從後背竄了上來。
顧燦然坐立難安,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緊李墨的衣袖,仰頭用濕漉漉的雙眼望著她,小小聲活:「姐姐……」
相對比顧燦然的無措,李墨鎮定得像個沒事人一樣。她側眸看了眼顧燦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臂,笑著安撫了一句:「沒事,問題不大。」
自從和李紀鑫「決裂」之後,對方那幼年時用暴力構築的「父權威嚴」,就如同一疊齊整的撲克牌,在隨手一揮之下嘩啦散落了。
在人類的基因里,仍舊殘存著動物的慕強心態。所以小的時候我們會羨慕父母的高大,偉岸,認為他們代表一切,無所不能。
所以當他們用憤怒施展權威時,大多數孩子憤怒且畏懼,甚至生不起反抗的念頭。
但隨著身形漸長,你的身高,體型,趨近於那個「權威」之後,叛逆也隨之而來。
但那只是一種軀體的掙扎,大部分孩子沒有足夠的閱歷去擺脫父母刻在自己精神上的烙印。
儘管如此,他們仍舊心生野望:我絕對不會活成和我的父母親一樣。
可這些孩子長大了之後,有部分忘了自己青少年時期的誓言,隨著時間跟著父母的影子,成為了他們父母的樣子。
而另一些孩子卻懷揣著堅定的信念,走向了一條和自己父母截然不同的路。
仿若向日葵向著太陽一樣,永遠朝著太陽在的方向,永遠與影子背道而馳。
灼熱艱難,她心裡卻覺得那是她的光明。
李墨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在上了大學,遠離家鄉之後,李墨就逐漸明白一個道理:什麼父親,什麼長輩,對於一個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格獨立者來說,不過是另一個人。
對方不是一切的權威,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卻也和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樣,擁有缺點。
對方的不完美,進一步摧毀了父親的高大形象。於是畏懼被摧毀,恐怖被消除,幼年的陰影散去,而她長大,足以平等地走到自己的父親面前。
這已經不是李紀鑫第一次用如此怒氣沖沖的神態和李墨說話了,今天要是換作別的人,一個和李墨差不多成熟的人在車上,李墨絕對會一腳油門踩到底,直接打方向盤把車開走,讓李紀鑫吃一車屁股的車尾氣。
反正她愛和誰交往就和誰交往,就算李紀鑫是她親爹,也管不到她頭上。
可車上的人是顧燦然,一個即將高考的高三生,她妹妹的好朋友、同學,李墨自然不能這麼輕易地走了。
她思考了片刻,還是選擇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來。
一旁的顧燦然見她要走,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手:「姐姐……」
李墨轉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地哄:「別怕,我去去就回來。」
李墨從車上下來,砰地一聲關上車門,迎著冷冽寒風,朝著台階旁的李紀鑫走去。
顧燦然坐在車上,隔著車窗望著身姿挺拔的高個子女人走向自己頭髮發白、身形佝僂的父親,不由得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在距離一步開外的地方,李墨停下了腳步,微微垂眸,看向了眼前面色鐵青的父親,沒有說話。
李紀鑫捏緊了手裡的袋子,面色漲紅,頸間青筋暴起,鼻孔呼呼呼地像是牛一樣喘著粗氣,一副氣的不輕的模樣。
他同樣沒有開口,只是憤怒地瞪著李墨,父女兩人保持了一種奇怪的沉默。
穿著藏藍色大衣的女兒與他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父親對立而站,像是兩座註定對峙的大山。
要這是在家的時候,說不定李紀鑫已經開始動手了。可這是在外面,作為一個「體面人」,李紀鑫當然不會在公共場合打女兒。
哪怕這個女兒,在飯桌上掉他的臉,如此叛逆,他也不會在這種場合跟對方翻臉。
李墨了解自己的父親,現在看著他像只漲紅的公雞,卻無能憤怒的模樣,只覺得萬分好笑。
但她好歹還顧忌著顧燦然在,忍住了笑容,把手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語氣輕鬆地問了一句:「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紀鑫看著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氣的幾乎要厥過去。
李紀鑫捏緊了手裡的袋子,看了看李墨,又看了眼躲在車裡那個怯生生的乖巧少女,氣得渾身發抖:「什麼事,你自己做了什麼事你不知道嗎?」
「啊!這是在家樓下,你就……就這麼不要臉?」
李紀鑫咬牙切齒,又顧忌自己的臉面,不敢罵得太過分。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經過了降噪耳機處理了一樣,低啞又憤怒:「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哦,果然還是因為這件事。
李墨勾唇,兩手插進口袋裡,一臉無所謂地說:「怕什麼,這不就您老人家一人看見了嗎?」
李紀鑫簡直要被她氣死了,他狠狠一跺腳,憤怒地嚷嚷道:「什麼叫做就只有我一人看到了?啊,你還想幾個人看到啊!」
「不是,我都被你氣糊塗了,我不要和你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