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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今年七歲了,家裡有一個酗酒的爸爸,一個冷漠的大哥,和一個暴躁的二哥。
比如她還有個媽媽,可自從她有記憶起就從未見過這個人,只有鄰居在嘲諷她家時偶爾會陰陽怪氣的提上幾嘴,說她剛一出生她媽就跟人跑了。
再比如她現在上二年級,對她而言那是個很漂亮的學校,有很多很多的老師和同學,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接納她,不知是誰傳了她的家事出去,大家全都對她厭惡也反感,避之不及。
她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依靠的人,甚至因為那扇總會吱嘎響的門永遠關不上,以至於沒有一個可供她躲藏的空間。
她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過著這樣的生活。
至於還有什麼事,她想不起來了。
今天是要召開家長會的日子。
受傷的手臂依舊在疼,夏以歡緩慢的穿好鞋子下了床,輕輕捲起袖子來到洗手間裡對著鏡子照了照,果然腫起來了,皮膚上被一大片青紫色覆蓋著。
好在,她今天不用去學校。
——沒有人會給她開家長會,夏以歡不想垂著眼被老師批評,也不想被那幫同學嘲笑她是沒媽養沒爸管的孩子。
她小心翼翼的放好了袖子,穿好衣服拿上鑰匙悄悄的出了門。
她不能在家,她爸不一定會什麼時候就會回來。
昨天似乎下過了一場雨,路邊積了一些小水窪,被陽光照的晶亮亮的,她才出門就看到有幾個孩子正在踩水玩,大概真的很有趣的樣子,她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高采烈的笑容。
夏以歡也想去,但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到底還是停住了腳步。
她總共就兩雙鞋,反反覆覆換著穿,踩壞了就沒有了。
夏以歡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再之後她來到了一處公園。
說是公園,其實這裡的前身是塊空地,當時似乎被買下來準備建些什麼,但不知怎麼又耽擱了,這麼一放放了好多年,放到周圍都長滿了草。
夏以歡不懂這些,只知道這塊地方鮮有人來,一些野草和野花又漂漂亮亮的,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她喜歡這塊地方,好像她的秘密基地一樣,沒有人會來打擾。
但今天卻不同,「公園」里似乎來了位客人,夏以歡下意識踮起腳看,見那是個小姑娘,不知是哪裡受傷了,這會兒正捧著手哭。
夏以歡本沒想主動去招惹,但見她哭的實在慘,到底還是緩緩湊了過去,鼓起勇氣開口問她:「你、你怎麼了?」
許是聲音太小,小姑娘並沒聽見,依舊哭的厲害。
夏以歡臊了個大紅臉,她不懂怎麼和人接觸,生怕惹人嫌棄,一連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終於下定決心再說一遍:「你好,你、你怎麼了?」
這次小姑娘終於聽見了,她眨著哭紅的眼睛回眸看了一眼,把食指示意給她看,好一會兒才哽咽道:「我受傷了!疼,好疼!」
夏以歡垂眸看去,的確破了一塊,出血了。
「你含一下、含一下。」夏以歡說,急急忙忙的從口袋裡翻找一會兒,取出了幾張乾淨的衛生紙來,「等止住了我幫你包上……」
她不知道這種方法對小姑娘管不管用,但她以往的確是這樣處理自己的傷口的,小姑娘應聲點點頭,見她一臉真誠的樣子,最終選擇了相信她。
一通操作過後,受傷的地方果然好多了。
「你怎麼這麼厲害?」小姑娘終於停止了哭泣,兩人坐在摞在一起的磚頭上,開始了友好的交流。
「這沒什麼的。」夏以歡還是第一次被人夸厲害,就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小姑娘本身也是個內向的人,見她害羞自己也跟著害羞,恰巧這會兒有隻蝴蝶從兩人眼前飛了過去,小姑娘抓住機會,開口與她講:「看,蝴蝶!」
「好漂亮。」夏以歡說,抬眼與她一起看。
小孩子的心性本就純真,有了一些共同話題後談話終於可以順利的進行下去,夏以歡了解到她是第一次來這裡,對周圍的一切還都不怎麼熟悉,便甘願當起了嚮導,跟她介紹起「公園」里所有美好的事物。
一塊小小的地方,實則卻大有乾坤。
夏以歡以往不知到底來過多少回,甚至這裡的一磚一瓦她都足夠熟悉,她興高采烈的揮手叫上小姑娘,兩人一起看了當年施工遺留下來的一些廢料,看盛開在牆角顏色艷麗的花,看可以吹的蒲公英,看蓬勃生長的各種小草。
難得的,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感受過這樣的快樂。
小姑娘一直陪她玩到中午,直到小學生們都放學了,開始陸續經過這裡時才終於準備離去。
夏以歡也該走了,但她卻實在不想結束這難得的快樂,好在小姑娘在臨走前開了口,甚至特意將手伸出來,抓住她的手握了握:「你叫什麼呀,以後我們還一起玩!」
「我叫夏以歡。」夏以歡聞言頓覺喜出望外,「你叫什麼?」
小姑娘笑起來,啟唇吐出一個名字:「我叫韓檸。」
在這一刻,夏以歡的腦海中突然轟的一聲,心臟也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底瀰漫開來。
她知道,眼前的人或許會成為她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朋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交好,想要與人再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