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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個夢,夢裡也是暴雨交加,豪華遊輪在巨大的黑海中央,閃電雷雨和海浪隨時能將這艘船顛覆。
時虞虞開著小遊艇上了遊輪。
被綁架的乘客們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捆綁丟在一起,恐怖分子們都穿著正裝,西裝筆挺或者一身十分考究的燕尾服,除了扛著步行槍以外,簡直和乘客們沒有什麼區別。
時虞虞穿著一身休閒裝,她渾身濕透了,雨水順著她的頭髮臉頰然後慢慢聚集到褲腳,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板上,除了一雙漂亮如寶石的眼睛,樣子實在狼狽不堪。
她就站在那裡,與華麗的羔羊,令人畏懼的屠夫,以及世界巨星曾登台的著名劇院格格不入,她像只被淋濕的小獸,身量小,模樣也小,從劇院的主幹道慢慢走了下來,如果不是表情過於冷峻,簡直像是屠夫邀請的小客人。
而端坐上位的少年看著她,笑著鼓掌,「歡迎你,虞虞。」
是她,那個天才小提琴手!
所有乘客不解又驚恐地看著她,大家都拼了命想方設法從屠夫手裡逃脫,而這人卻從主動入了虎口。
時虞虞沒有接話,只是望著他,兩人隔著幾步路,卻像是隔著幾重山海。
少年和她是在十三歲義大利小提琴國際友誼賽上認識的,他祖父是本城人,兩人是琴友,也是對手,時常切磋,但上個月,義大利的那位著名小提琴大家,卻只收了她一個人作為弟子。
時虞虞還請他吃了飯,少年也只是寒暄幾句,兩人既是朋友又是對手,時虞虞一直覺得少年是個不苟言笑卻很善良的少年。
直到她看到了新聞,看到了那個被全世界通緝的男人的畫像,那是個很儒雅的男人,請時虞虞吃過冰淇淋,是少年的父親,也是是恐怖分子的頭目,而這一遊輪的人都是全世界各地受邀參加學術交流會的教授們,當然行晝也在裡面。
他們已經被困了整整三天了,時虞虞從義大利看到新聞趕了回來,毫不猶豫地撥通了少年的電話。
他的聲音依舊清脆好聽,「你好啊,虞虞,現在在義大利嗎?」
「沒有,我回來了。」
「哦?出了什麼事嗎?」
「我的女朋友被你父親綁架了。」時虞虞實話實說道。
「哦,那真是抱歉。」少年語氣平淡。「 不過我在現場,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能保證她的性命嗎?我希望至少在警察行動前……」
「我能再聽你拉一首曲子嗎?」少年卻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十三歲那年的決勝曲。」
時虞虞捏緊了手機,聽到對面說:「遊輪上有劇院,我會為你布置好,不會辱沒了你天才的名號。」
「當然,如果警察或者我知道了你搞了什么小動作,不止是你的小女友,還有這一船的人都會為你錯誤買單,你知道的,我從來信守承諾。」
時虞虞這輩子幹過最莽的事,莫過去橫衝直撞的買通漁夫,駕駛遊艇單槍匹馬的衝進恐怖分子堆里。
黑色的海浪翻湧,閃電一道道劈開夜幕,千萬條利刀泛著銀光堆積在海面上,時虞虞作為一個擅水者從來沒有對大海如此恐慌過。
她上了遊輪,到了劇場,在一大群人堆里,她準備無誤的看到了行晝,她穿著小黑裙禮服,整個人看起來冷冽又清純。
在看到時虞虞進來的那一刻,行晝整個人瞳孔放大,張了張嘴,又咬著後牙槽沒有發出聲音,恐怖分子警告過,一個人發出聲音,不知道下一秒哪個被選中的羔羊就上了屠宰場。
時虞虞走過去,努力像往日一般和少年寒暄,少年沒有問她的女朋友是誰,只是遞上自己心愛的小提琴,烏木指板,楓木琴頸,馬尾做弓毛,這是著名琴匠的辭世名作,她愛不釋手的欣賞把玩。
少年言笑晏晏和她打趣,如果不是他身後站著兩個端著步行槍的恐怖分子,時虞虞會把他和以往學院裡的那個朋友相掛鉤。
少年說:「讓我最後再聽一次你的琴聲吧。」
那時的時虞虞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於是她再次演奏了那首帕格尼尼的隨想曲,是她的成名戰的那一首。
隨想曲篇幅短小,情緒多變,一共24首,但難度很高,令人望而生畏,這是帕格尼尼這位具有傳奇色彩大師的炫技之作。
這也是時虞虞最特殊的一次表演,她站在世界巨星曾表演過的劇院舞台上,台下的觀眾卻是羔羊和屠夫。
她閉上眼睛,並沒有完全複製隨想曲,而是在原作的基礎上改編和加以變奏,她運弓的姿勢宛如最上乘的藝術表演,揉弦的技巧和力度情緒的變化給人極度的享受感,別的專業小提琴手認為它是最大挑戰,但對於時虞虞來說,只是愉悅的演奏。
她整個人像是有魔力,天才的樂感讓她捕捉曲中的智慧,個性,神韻宛如吃飯喝水般簡單,但其他小提琴手卻覺得這是充滿技巧和天賦的炫耀,但不可否認,無論是內行還是外行,都會被這個看起來小小的少女所吸引,聽著她的演奏就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任何人都能和音樂產生共鳴的色彩斑斕的世界。
屠夫們甚至放下槍為她鼓掌,羔羊們紛紛露出欣賞,少年笑著說:「你比之前更完美了。」
說完,少年拿槍斃了幾個,幾聲槍響,血液飆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