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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婦人正是靖國公的長子公冶術的繼妻劉氏,也就是公冶音的繼母。
公冶音看著她,笑道:“夫人且說說我錯在哪裡。”她從不肯叫劉氏一聲“娘”,人前人後只稱“夫人”。
劉氏臉上微微變色。到底是在皇后面前,她不便多說話。
“音兒,連小姐比你小,你該讓讓她。”靖國公夫人說話了。她沒有說是非對錯,只說了是讓,這便是給了雙方台階下。她了解自己這個孫女,寧折勿彎,若是逆著她的性子,今天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肯低頭的。
果然,公冶音聽了這話也不再執拗下去。她大大方方地走到連芳依面前,“連小姐,今天算我欺負人了。我比你年長,本該讓著你的。我這裡給你賠罪了。”說著輕輕一禮。
連芳依今年十六歲,長相嬌美,見公冶音施禮,她連忙避過。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見連夫人微微點頭,她急忙道:“公冶小姐言重了。是芳依學藝不精,獻醜了。”
如此皆大歡喜,場中的氣氛總算恢復了。公冶音見到聞弦歌和殷盼柳回來,就走過來道:“你們去哪了?錯過了一處好戲呢。”
聞弦歌看著那邊坐在連夫人身邊的連芳依,“師姐,你怎麼和她起了衝突?”
“她自找的。”公冶音冷笑著講了剛才的事。
原來方才開宴不久,連芳依就主動提出要彈奏一曲。在場眾人都覺得意外。畢竟有公冶音和聞弦歌兩大樂錦弟子在,一般的小姐都不敢班門弄斧。
連芳依讓人抬上來一架箜篌,說安國公府請了易國的箜篌大師宋慕教她。她演奏的確實不錯,就算以公冶音的眼光來看,都是很高的水平了。
一曲終了,皇后自然要誇獎幾句,賞賜了一些禮物。其他夫人也要夸上幾句,畢竟箜篌在穎國並不常見,就是國樂坊中,也沒有專門彈奏箜篌的樂師。
連芳依年少氣盛,聽了眾人誇讚有些得意。她的目光落在了公冶音的身上,“公冶小姐是樂錦大師的高徒,想來這箜篌自是難不倒的。”
這就有些挑釁的意味了。她要和公冶音比箜篌,正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好處都讓她占去了。但是公冶音卻不得不接招,她是樂錦的弟子,若是不接招,丟的可是整過國樂坊的臉。
公冶音冷笑了一聲,也彈了同樣的曲子。這就是明晃晃的公開處刑了。在公冶音沒有演奏之前,眾人都覺得連芳依彈得不錯。在公冶音演奏之後,連芳依那種重技巧,輕韻味的演奏立刻就被比下去了。這時候在場眾人才明白,樂錦大師培養出來的弟子究竟高在哪裡。
連芳依挑釁不成反丟臉,原本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卻聽公冶音說:“宋慕確實是箜篌大家。可是連小姐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學箜篌吧?”
這一點別說連芳依,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
“因為她哪樣樂器都比不上家師,這箜篌她自然也比不上,家師念在她一縷執念,所以刻意留了這一樣樂器於她。”樂錦大師是大陸公認的樂器演奏第一人。只是她為人低調,不喜爭名逐利而已。
公冶音這話原本是說當年的樂錦和宋慕。可是連芳依覺得這話是在影射她和公冶音。仿佛她就是當年的宋慕,而公冶音就是當年的樂錦。如此想著,她便覺得公冶音是刻意嘲諷自己,難堪地落下淚來。她這一落淚,安國公夫人自然心疼。少不得指責了幾句公冶音,可惜她真是找錯了對象。
公冶音等她說完,“夫人當真心疼自家女兒,竟然不惜委屈別人家的女兒。可見你安國公府的小姐是小姐,我靖國公府的小姐就是平民丫頭了不成?”她這一句話,直接拉了兩個國公府下水,所以殿裡的氣氛才這麼緊張。
聞弦歌聽了來龍去脈,小聲道:“師姐,連小姐最小氣了,你日後要當心。”
公冶音摸著她的頭,“放心,我不怕她的。”
果然,最小氣的連芳依眼尖地看見了剛剛回來的聞弦歌。“皇后娘娘,臣女聽說樂錦大師只收了兩名入室弟子。公冶小姐的本事臣女甘拜下風,卻不知聞家三小姐有什麼絕技呢?臣女斗膽,想請聞三小姐展示一下。”
皇后微微點頭。“聞三小姐,可願當眾演奏一曲?”
聞弦歌剛要答應,就聽連芳依又說:“皇后娘娘,既然是樂錦大師高徒,尋常樂器顯示不出水平,不知聞三小姐有什麼獨特的技藝呢?”她說得一派天真,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給聞弦歌出了個難題。
公冶音見狀就要上前理論,卻聽聞弦歌道:“連小姐的意思是不許我用尋常樂器?”
連芳依笑得嬌美,“正是。”
殷盼柳拉住了公冶音,“你急什麼?”她的扇子一指,示意公冶音去看聞弦歌的表情。
公冶音看到聞弦歌嘴角掛著溫柔笑意,不禁皺眉。“她有什麼法子?”
殷盼柳打開摺扇,“她沒法子的時候會說的。你這個師妹從來不是一個人死撐的人。”
聞弦歌已經緩步走到場中,先對著皇后施禮,“臣女獻醜了。”
她伸手,拿出了剛剛從丫鬟慶兒手中拿過來的羅漢佛珠。皇后,安國公夫人一見這串佛祖臉色同時變了。聞弦歌請人抬了一張桌子過來,將佛珠放到桌子上。皇后只覺得眼前一花,聞弦歌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支黑色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