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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盼柳轉頭看了一眼聞弦歌,聞弦歌貝齒咬著下唇,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可是她這樣的女孩,還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她的手被人握住,她抬頭,就看到了殷盼柳溫柔的眉眼。
“說下去。”殷盼柳面上沒什麼表情,她經歷的事情遠比聞弦歌多,對於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也比聞弦歌更加清楚。
“聞侯爺的哥哥送來名醫配置的藥,奴婢久居深宮,知道一些齷齪伎倆。是以每日親手熬藥,親手端給聞侯爺,絕不敢假手他人,生怕其中出了是岔子。”倩雲娓娓道來,條理清楚,一看就是宮裡教出來的人。
“你果然是個機靈的。”殷盼柳見過太后身邊的宮女,縱然只是一個粗使宮女,都十分懂規矩。延壽宮出來的人,從來沒有在禮儀上出過問題。
倩雲搖搖頭。“奴婢雖是奴籍,卻也知道聞侯爺關乎我朝邊境安危,但能獻上一份力,奴婢都是盡心的。”她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可是……奴婢服侍侯爺一月有餘,侯爺的傷情卻越來越重,王爺覺得事有蹊蹺,從外面找來一位郎中,發現了聞侯爺兄長送來的藥有問題。
殷盼柳握著的手突然一緊,她知道聞弦歌心中所想,不動聲色地拍拍她的手。
“這麼說是聞侯爺的兄長在藥中下毒,致使聞侯爺傷情不愈,才最終殞命的?”
聽了殷盼柳的問話,聞弦歌也是這麼想的。卻聽倩雲道:“並非如此。當時王爺請的那位郎中醫術十分了得,使用金針療傷,短短几天已經使聞侯爺的傷情得到好轉。那時,王爺要去邊境之地解決問題,臨行時吩咐奴婢好好照顧聞侯爺。然而王爺剛走,城中局勢驟變。底下兵變,意欲開城引敵兵入城。聞侯爺於病榻之上披甲執戈,鎮壓兵亂。亂局之中,侯爺自保尚不可能,他念奴婢是王爺的人,派人將奴婢趁亂送出城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派的心腹其實是侯爺兄長的人,出了城就要取奴婢性命,幸好遇到一名白衣女子救了奴婢。不過她告訴奴婢,大局已定,就算奴婢回城也無力回天。她讓奴婢躲得遠遠的,這樣才能保性命安全。”
倩雲說到這裡,跪倒在地叩頭不起。“公主,是奴婢貪生怕死。按照那白衣女子所說的話一路出逃,直到此地才敢安身。因為奴婢是宮裡出來的,比尋常女子多識得一些字,又懂規矩,所以嫁給了此地富戶,生了小花。”
殷盼柳示意蓮衣將倩雲扶起。“當年的事,你也是要保命,無可厚非。”那次兵變,聞鈞帶傷平叛,努力支撐到穎王回城,這才護得邊關安寧。可是在後面呈上的奏表中,卻成了聞鈞的庶兄聞釗臨危不亂,代弟弟鎮壓平亂,立下大功。否則以聞釗的庶子身份,就算聞鈞去世,他也不可能承襲侯爵之位。
“公主寬宏大度,可是奴婢心中有愧。聞侯爺當世英雄,奴婢明知他的死有蹊蹺,多年來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實情。”倩雲用衣袖拭淚,一臉悔恨。
“倩雲,時過境遷。聞侯爺和我父王都已經不在,你今日說的我都記下了,來日回宮必會向皇上稟告。你不過是個女子,沒有必要承擔過多的責任。倩雲,謝謝你今日的款待,今後你好好生活吧。”
倩雲還要再說什麼,殷盼柳卻已經示意蓮衣送客。蓮衣冰山臉,一指門口,倩雲多年察言觀色,不敢再言,轉身出了門。
殷盼柳轉頭望著一直低著頭的聞弦歌,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出乎意料的,聞弦歌這時的反應比剛才平靜多了。看到殷盼柳看著自己,她抬頭,扯出一抹笑意。“我不會信她的話。”
殷盼柳挑眉,“為什麼?”
“因為很假啊。”聞弦歌掰著自己纖細的手指說,“第一,聽劉嬤嬤說,除了我娘,我爹身邊從來都不用女人服侍。沙場鐵血,就是怕沾了女人被敵人鑽了空子。”她看到殷盼柳點頭,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當年跟在我爹身邊的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我爹對大伯一直多有提防,絕不可能會用大伯的人。第三,我爹鎮守邊關多年,軍中袍澤情意深厚,就算有軍反叛,也絕對不會是我爹手下的親軍。若不是親軍,通常是不會駐紮內城,自然也不會威脅到我爹的安全的。”
聞弦歌收起三根手指,“所以,倩雲所言一定是說謊。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說謊,還是她得到的消息就是這樣,但既然是謊言,我完全沒有必要認真,對吧?”聞弦歌覺得這一刻自己的智商閃著光輝。
殷盼柳的手又落到了聞弦歌的頭上。她揉了揉那順滑的長髮,手感一流。“既然你給了三點,我也給你三點。”她同樣伸出修長的一根手指,“第一,倩雲是皇祖母派給我父王的宮女。雖然出宮進了王府,她依舊是宮籍,當年皇祖母曾經多方派人尋找她,都沒有結果,你說是因為什麼?”
“因為她躲起來了。”聞弦歌說。
“沒錯。她躲其他人都可以理解,可她為什麼要躲宮裡的人?”殷盼柳繼續問。
聞弦歌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我知道了,她心裡有鬼!”然後她的頭又被擼毛了。
殷盼柳的手掌溫暖,摸在額頭上好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