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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活下去有什麼意義呢?
自己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益處。
剛才還想試試殺掉基裘。
默爾絲想得出神,對甜品一口未動,在基裘眼裡,默爾絲就和三個月前一樣,不斷的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噢,基裘不由得怨自己沒有閱讀人心的念能力,否則她與默爾絲的距離不會變得如此遙遠。
默爾絲吃掉離她最近的一小塊果凍,站起來,基裘忍著不問默爾絲要做什麼,眼見默爾絲從餐桌邊離開,她便站起來跟上。
還好,默爾絲不是要立刻離開家,她去了她自己的房間。
基裘立在門旁,雙手捂住胸口,按捺住想要偷聽裡面動靜的衝動。
不行,不行,默爾絲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能把她盯得太緊,引起她反感。
可是心中的擔憂總是放不下,默爾絲是個出生起就有問題的孩子,怎麼放得下心。
十幾年對默爾絲無微不至的關懷已成為基裘的習慣,這三個月完全不能調查默爾絲,令基裘輾轉反側,仿佛戒除毒|癮般煎熬,她變得異常煩躁,期間有幾名管家運氣不好,便慘遭遷怒。
幸好有另一個,她極為寶貝的奇犽的存在,她讓暗中監視奇犽的管家每日反覆向她報告每一個細節,用來緩解她對默爾絲的失去感。
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最親愛的女兒就在眼前,必須小心再小心,讓默爾絲在家裡留得久一些,不要出去亂跑,使她日夜擔心。
走遠一些吧,不要站在這裡,默爾絲察覺得到。
領地內的監控畫面都能通過這副電子眼隨意調取,除非默爾絲想悄無聲息地離家,否則她肯定能知曉默爾絲在領地內的去向。
不會悄無聲息地離開吧?應該不會,沒有那個必要。
基裘沉下肩膀,繼續往前走。
但默爾絲是個有問題的孩子,行為邏輯不能簡單用常理判斷,說不定一不注意,她就……
基裘抓著自己的手腕,抓出幾道血痕。
冷靜,冷靜一點,經過手術的默爾絲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對家人都如此冷漠的默爾絲,對外人應該會更加疏遠。
用不了太長時間,默爾絲就會明白,自己無處安息,只有在這裡,只能在這裡,只有這裡,才是她唯一的歸宿。
默爾絲回到自己的房間,就走過去,仰躺在床上。
柔軟、寬大的床。
默爾絲在「現實世界」是獨生女,一個人獨占一張床,睡在床中間是她二十多年的習慣。當她與男朋友同居,有人睡在旁邊,她總是睡不好,晚睡早起,生理期也變得紊亂。分手後,回到家裡,回到一個人的床上,她才睡了個好覺。
作為遊戲初始點的枯枯戮山,似乎也不是很安寧。目前只是表面上安寧,以默爾絲與基裘接近二十年的相處,默爾絲清楚基裘在極力壓抑著本性,但基裘不知道,這樣反而令默爾絲感覺更加疏遠。
不要偽裝了,沒有必要,那樣大家都會很累。
真小人和偽君子,默爾絲更願意見到前者,至少是坦蕩的。
告訴基裘,讓她不必壓抑自己嗎?不行,各種監視手段重回的噩夢就算了吧。
默爾絲翻身,改為側躺。睡了一小時左右,在鏡子前整理儀表,她走出房間,沒走多遠就碰到基裘。後者仿佛難以啟齒般,雙手交握在胸前,一隻手反覆摩挲著另一隻手的手背,「默爾,等你回來的期間,我很想念你,看了許多適合你的衣服。」
「……」默爾絲歪了下頭。
這個回應給了基裘極大的鼓勵,她笑逐顏開,「我的女兒不可以穿舊衣服,款式落後的也不行,穿過的衣服儘管扔掉吧。把新衣服都帶上,放進你的『遊戲背包』里。」
基裘仍在克制,平時她應該想看看默爾絲把那些衣服穿在身上的樣子。
默爾絲不希望沒完沒了的試衣服環節捲土重來,便不點破,遵照基裘的話語,只把新衣服[拾取]進遊戲背包。期間,基裘幾度欲言又止。需要看子女眼色,變得小心翼翼的父母無疑是值得同情的存在。
同情?能感覺到同情嗎?默爾絲盯著衣帽間穿衣鏡里的自己,發現自己空空如也。
示好或是無視?這是個無關情緒的二選一。
基裘看到默爾絲在穿衣鏡前發呆許久,然後默爾絲身上的衣服變成了新衣服中的一套——是默爾絲使用了遊戲背包的「一鍵變裝」功能。
「……默爾。」基裘明白這是在示好,開心得幾乎要掉下眼淚,「和我想像的一樣,默爾,你穿什麼都很合適。不愧是我的女兒……」
她高興得有點語無倫次,以至於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縮簡成一句話,「默爾……默爾,我可以抱抱你嗎?」
默爾絲沒有動,靜靜地回望著基裘。
杳無音信的三個月過去,見到被雨淋濕的默爾絲,基裘就很想擁抱她了。此刻基裘又想起沾滿雨水的默爾絲,仿佛戰火過後的廢墟中殘存的白色雕塑,荒涼又孤寂,野草不生。
啊,她可憐的默爾絲,她怎麼忍心讓這樣的默爾絲在外獨自漂泊。
這不是出於控制欲,而是「愛」。
沉默中,她擁住默爾絲,溫柔地撫摸默爾絲的頭髮。
兩人的溫度差逐漸平衡,基裘說:「多住幾天,等到爸爸他們工作回來吧。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