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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必要。默爾,我知道你的任務安排。」基裘說,「監視對象是你中意的那個男人。因為那份委託,我明白你對他十分上心,你願意為他持續花大量的錢,你幹掉了最有力的競爭對手,你還約他到酒店……」
基裘停頓片刻,大概在整理情緒,「你越陷越深了,我想,是時候讓你冷靜一下。」
「打開抽屜,裡面有整理好的文件。」基裘指著桌面,「看看那個男人過去的履歷,你就能清楚,你為他做的一切有多不值得。」
「履歷可以偽造。」我沒有動。
「不能盲目信任陌生人,這太危險了。」基裘說,「你完成過那麼多委託,充分見識了人有多麼容易產生惡意。默爾,我不希望你也被吞噬。」
「那不重要。」我說,「我做那些事情,其實只是想玩玩,完全沒有當真,媽媽你相信嗎?」
很奇怪,「現實世界」的媽媽翻看我的日記,知道我聊天軟體的帳號密碼,關注我所有社交平台的帳號,卻沒能讓她更了解我,反而增加了對我的誤會,自以為了解我,然後把我的行為動機往錯誤方向思考。
她的心裡已經預設了一個「更真實」的「我」的形象,我要怎麼辯解呢?再怎麼辯解都是徒勞的,她總覺得我言不由衷。
「文件里的內容句句屬實,沒有任何虛假,你可以逐一查驗。」基裘執著於證明她的真實。
「那真的不重要……你不了解我。」
「你被迷住了,所以不在乎其他,是嗎?」
果然,基裘和她是一樣的,並不認可我陳述的「真實」。
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她已經做出了判斷,我無法更改。
「……」
「及時讓你回來是對的。」面對我的沉默,她愈加堅定了想法,「默爾,我不會阻止你,但我會把那個男人帶過來,不允許他踏出領地。他可以成為你的『玩具』,這樣,我們可以放心,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
即使沒有真正了解我,她的提案卻也是頗有些誘惑力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問題想問她。
「帶我回來的那個人是誰?」我很在意他對基裘的稱呼。
「伊路米。」基裘放慢語速,「有……印象嗎?」
「為什麼我必須有印象?」我問,「他是什麼人?」
「……他是你的弟弟。」
表弟?還是堂弟?不對啊,那他不應該稱呼基裘為「媽媽」吧?
「最近收養的嗎?」我想出另一個可能的正確答案。
在同人界,我見過不少「因為特殊資質或者出身,被揍敵客收為養子或者養女」的設定。
「不是。」基裘欲言又止,「默爾,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願意相信『kalluto』有可能不存在嗎?」
「什麼……意思?」
「這只是假設,你不認識『伊路米』也沒有關係,這不是重要的事情。」基裘柔聲說,「之後慢慢認識也可以的。」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基裘在有意隱瞞什麼。
「這樣吧,近期不給你安排任務,讓你休息,無論是和『玩具』做遊戲,還是調查想知道的事情,做什麼都可以,好嗎?」
越來越奇怪了,她為什麼要如此順著我,有什麼目的嗎?
對了,她的態度是從提到「柯特」開始變得奇怪的。
「為什麼覺得『柯特』不存在?」我盯住她,「如果存在,為什麼要做那種莫名其妙的假設。如果不存在,為什麼我每次給他帶的伴手禮都能夠送過去。」
這次是基裘陷入沉默。
當她再度開口時,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比起空口無憑,不如我們一起去見『kalluto』。你來帶路,你應該知道他的房間在哪裡吧。」
我點點頭,先一步踏出會客室。
主宅四通八達的走廊大多以相同的石制材料構建,長得差不多,仿佛迷宮。倘若初次來此,很容易被繞暈,但是我在這裡逛了十幾年,回憶這座迷宮的結構就像回憶自己有幾根手指一樣輕鬆。
迷宮不止一層,存在多處向上或者向下的階梯,剛開始我腳步不慌不忙,後來我逐漸加快了腳步,而跟在我身後的基裘的腳步聲一直沒有改變節奏,就像放在鋼琴上的節拍器,就像鐘錶的指針,反覆循環。
循環,就像這座迷宮,我永遠找不到出口。
我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基裘。嵌在走廊牆壁里的昏黃燈光,給基裘染上同樣的顏色,她沒有體積,是一個平面,她像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正對著我,立在那裡。
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我後退了一步。
「……默爾?」照片在講話。
「是你在搗鬼。」我[穿戴]發聲裝置,不能讓走廊里的人聲只有基裘一個,「你做了什麼手腳?」
如果不是空間在發生變化,就是我對方向的認知出了問題,難道,我腦袋裡的針沒有全部取出來?
抬起雙手,揉亂了頭髮,沒有摸到針的存在。
可能是更細小,不易察覺的針嗎?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我雙手抱頭,十指插進頭髮里,「你們……想對我做什麼?」
「什麼都沒有做,默爾,你只是有點累了。」基裘往我的方向前進了一步,「我們明天再去見『kalluto』,今天先暫時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