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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把它抱進來,餐盆留在了門外。
在「現實世界」我就有想過「餓死」這種死法,有機會實踐一下,何樂不為呢。
飢餓感是個神奇的東西,不管它再怎麼強烈,堅持到一定時間,就會突然消失。
消失,消失。
我沒有力氣再起床喝水了,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之前幫紐奧良打開門,它也不出去,一直陪著我,餓得也趴了下來,伸展翅膀,趴在被子上。
摸摸它的頭,我覺得很幸福。
有生物願意陪我一起死呢。
這是我與揍敵客的耐力賽,我不想輸……或許根本沒有比賽,他們已經盡力了,是我不吃東西,所以他們給我自由,或者說,放棄了我,讓我自生自滅……畢竟他們的家規是不能殺家人嘛,我自生自滅就不算他們動手了。
我摟住紐奧良,就像摟住我的第一隻鷹。
它太聰明了,低叫一聲,先閉上了眼睛。
我抱著它入眠。
有人進來,拉起我的手,給我插上針頭的時候……死?不,這是多此一舉……這不是死,大概是葡萄糖之類維持生命的輸液,我沒有力氣反抗。
「默爾,現在你有想做的事情了嗎?」握著我的胳膊,給我打針的是席巴。
因為餓得眼前發黑,看不清周圍,聽到他的聲音,我才知道是他。
「默爾,不要讓大家為你傷心。」是基裘的聲音,與席巴粗糙的手不同,她的手是細膩的觸感,摸著我的臉頰,「脾氣繼續鬧下去,所有人都會失去不想失去的東西,這樣真的好嗎?」
「……」
「你喜歡的紐奧良,就要因為你的任性死掉了,這樣真的好嗎?」基裘說,「默爾,因為我們是你的父母,所以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但是這隻鷹,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一隻鷹。你很喜歡它吧,默爾?」
「……」
「默爾,告訴我,你想不想救它。」席巴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時間不多了。」
「……」
「你已經失去過一次了,這次還有機會可以挽回。」席巴說,「告訴我,默爾,你想要挽回嗎?」
「……」
「默爾。」
「默爾。」
我的另一隻手還搭在紐奧良的身上,我感覺得出它虛弱至極的呼吸,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我仿佛摸到了冰冷的鳥籠,聞到了焚化爐燒灼的煙味。
我在殺死它。
它不應該死的,我在利用它的忠誠殺死它,該死的是我。
是我太貪心,我應該獨自死去。
擠出最後的力氣反握住席巴的手指,我再也沒有剩餘的力氣用來「說話」。
「好。」幸好席巴理解了,「我會救它。希望它好起來的時候,你也能夠振作……你知道,我們家養的寵物,都是十分忠誠的。」
是的,十分忠誠,除了我。
「不想玩的遊戲可以說出來,我們會聽取你的意見。不傳達出來的話,我們怎麼理解你呢?」席巴寬大的手一合攏,就包住了我的整隻手,「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都說第一個孩子是特殊的……是的,不得不說,理解你的時候經常令我感到頭疼。我與無數人交過手,縱使要經歷多番波折,結果幾乎都是勝利。」
「默爾,你是我見過最難纏最頑強的對手,我一直尋找你的弱點,想要戰勝你。」
「但我現在才發現,我恐怕永遠無法獲勝。」
「因為……」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揉了揉我的頭髮。
「因為你就是我的弱點。」
第77章 我的要求
如果說,我的第一隻鷹是陪我長大的。
那麼,我的第二隻鷹就是與我並肩的戰友,或者說,病友。
我想起上次和紐奧良朝夕相處,是桀諾禁止我訓練,要我養傷,那時紐奧良面對的問題是需要減肥。然後我們在差不多的時候解決了各自的問題。
這次我們在一起,連病因都是一樣的了,皆是餓倒。
太狡猾了啊,席巴。
你明明很清楚我的弱點,卻說無法獲勝。
「……」認輸的人是我。
席巴的話語超出了我的所有預想,以至於,我願意忽視紐奧良出現在醫務室門口的時機有些刻意。
他們願意花心思和時間,至少證明他們沒有不把我當回事。
席巴和基裘守在我床邊,從我入睡到醒來。
就像虛構作品裡才有的情節。
我……
我在「現實世界」都沒有這種待遇,所以這裡果然是虛幻,是我妄想的投影。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是我一個人的自私任性,就像個不懂事不省心的孩子,用過激行為博取父母的關注,太幼稚了,太難看了,丟臉。
我只能說「對不起」。
我只能說「對不起讓大家擔心」。
我只能說「對不起耽誤了爸爸的工作」。
「工作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做,暫時交給其他人也是可以的。」席巴的眉頭稍稍舒展,「我還可以再陪你一天。」
「……」別吧,我受不住,我肯定會折壽。
揍敵客家主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不能浪費在「觀看病號躺著一天啥也不干」的無意義且極度無聊的事情上——我會感到自我厭惡,影響我的遊戲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