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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有意義嗎?」被默爾絲提問的女人,露出感到荒謬的笑容,「世上的每個孩子,不都是父母擅自生下的。」
樣式簡潔的一字肩長裙勾勒出女人纖瘦高挑的身形,披散著的頭髮也向內捲曲,顯得整個人的氣質溫柔又優雅。
女人習慣性地用手指撫摸臉上的傷疤。那是兩條平行的傷疤,從髮際線斜穿過左眼皮,直到下巴,長長的疤痕幾乎將整張臉一分二。有了這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女人頭戴耶穌受難同款的荊棘冠,倒像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
「嗯,那就換個問題。」默爾絲微笑著問她,「你想毀滅世界嗎?」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女人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似乎沒什麼興趣,接下來她卻說,「想坐下來聊嗎?」
默爾絲點了下頭,女人問她想喝什麼。
「和你一樣就好。」默爾絲說。
女人拿了兩個玻璃杯,用水壺倒入清水。
「謝謝。」默爾絲的聲音與玻璃杯底觸及桌面的聲響重疊。
「你來見我,和你的『工作內容』有關嗎?」女人端著玻璃杯,坐在默爾絲對面的沙發,「畢竟一般人不會來這裡,更不知道我的存在。」
默爾絲知道女人的名字,墨蓮娜·布魯特。不是通過揍敵客情報網,而是原著漫畫。
墨蓮娜是卡金國現任國王的私生子女之一,不會被當作正統繼承人,在卡金國被稱為「二線者」。由於身份特殊,在「二線者」出生時,會用兩枚平行的刀片劃破其臉龐,以「一輩子不能出現在大眾面前」為代價,並且服從王權制度,才被允許存活於世,還可以享受等同於王室待遇的錦衣玉食。
物質條件富足,精神條件卻極度匱乏,甚至在各種惡意下長大的墨蓮娜,對世界和自身都毫無留戀。如果不是懷抱「毀滅世界」的願望,她恐怕早就了無生趣,在這幢奢華的別墅里自殺了吧。
雖然默爾絲對毀滅世界沒有太大興趣,但對於「自殺」的主題,她還是很感興趣的。
自殺不一定是孤獨的事情,情侶、朋友、或者陌生人都可以相約自殺,還有全家人一起自殺的情況,黃泉路上一起走,同年同月同日死,倒像是一場奇異的浪漫。
很可惜,目前為止,默爾絲依舊想不出有誰可以和她相約自殺。這種事不能強求,在發現合意的對象之前,她不介意孤獨地死去,寧缺毋濫嘛。
「和工作的關係不大。」默爾絲這次的揍敵客任務地點是卡金國,回想起原著漫畫關於卡金國的內容,就順便看看她感興趣的,將在明年卡金國繼承戰登場的角色,算是旅遊打卡,「我看到了你,對你感興趣,僅此而已。」
「真的嗎?」墨蓮娜再次用手指撫摸臉頰上的疤痕,「嗯,畢竟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私生女,除了錢,一無所有。」
沒錯,按照原著漫畫,她明年才會成為卡金國三大hei幫之一愛依依家族的首領。
卡金國三大hei幫的首領都是由「二線者」擔任,目前三位首領都是上一代「二線者」,即「現任國王同父異母的私生兄弟」。
墨蓮娜是個例外,她將通過破壞某條規矩,提前接任愛依依家族首領之位,在卡金國繼承戰開始後,迅速召集了23名同樣想要毀滅世界的手下。
能夠走到那一步,她應該很早就開始計劃,並且付出諸多努力。今天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說中了她的隱藏目的,當然會使她警覺。
「我提起『毀滅世界』的時候,你不認為我是個瘋子。」默爾絲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水,「一般來說,大家都會認為說這種話的人是在發神經。因為毀滅世界不僅損人不利己,還遠遠脫離實際。從任何角度來看,毫無意義,頂多惹人發笑。」
「對於你來說,有意義的事情是什麼呢?」墨蓮娜問。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默爾絲補充道,「……在死之前。」
這回答聽起來像是廢話,於是默爾絲接著說:「我看到你,對你感興趣,選擇過來和你聊聊天——流程就是這樣。」
墨蓮娜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默爾絲捧著玻璃杯的手指。默爾絲認為墨蓮娜可能想之後調查杯壁留下的指紋,從而確定「陌生人」的身份。
無所謂,默爾絲本就不打算隱瞞身份。
「說實話,比起『毀滅世界』,我覺得應該毀滅的只有人類才對。」默爾絲沒有抹去杯壁的指紋,將玻璃杯放回桌面,「世界有什麼錯呢?世界明明那麼美,草木枯榮,日升月落,自然循環,生生不息。而人類是唯一會改造環境的生物,毫無節制的壯大、索取、破壞,就像癌細胞。」
「人類對人類更加殘忍。」
「我常常想像那些和我一樣的弱者,那些無力反抗命運的弱者,被輕賤、被虐待、被踐踏、被壓榨、被奴役、被rou躪、被施以酷刑。」
「我和那些人有什麼區別呢?我只是運氣比那些人更好罷了。」
默爾絲停止講話,墨蓮娜朝她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會想起過去的事情。過了很多年,我才明白我有多麼幸運。」
「在成年之前,我曾經多次和成年男人獨處。雖然這可能是偏見,但生活中最常見的犯罪往往在這種情景下發生——這算是被害妄想症嗎?」
「我也看社會新聞。」墨蓮娜說,「而且,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