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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錫蘭小院雞飛又狗跳,奴才奴婢們圍著生病的帝王忙得不可開交,誰也沒有留意到小院的門響過一陣。
蘇焉雨鬆開門上的銅環,側耳傾聽門裡頭的動靜,大多是金喜在扯著嗓子喊——
「小銀子,你領著人再去井口打幾桶冷水來,娘娘要幫皇上擦身子。」
「書桃你去通知廚娘,幫皇上熬碗爽口的清粥。」
「哎喲我的親娘啊,庖廚怎麼著火了?什麼,皇后娘娘心疼皇上,要親自下廚熬粥。」
「小銀子你回來的正好,提上這些水桶去庖廚救火。」
蘇焉雨幽幽嘆息一聲,她好像來得不是時候,遂在婢女的簇擁下返回元帥府。
一盞白燈籠支在她前方,風搖燈影,照亮她的前路和衣衫。
瓊花是最得她喜愛的婢女,斗膽問道:「小姐,我們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何苦大晚上跑一趟,您在路上勞累了許多天,應當好好休息呀。」
「我想和昭兒說說體己話嘛。」
「呀,小姐走快些,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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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回生為帝王開了一副散熱驅邪的藥方,若返回太醫院抓藥怕是太耗時,上官敬腿腳利索,拍拍掛在腰間的錦衣衛腰牌,就去闖了宵禁。
他一腳踹開某醫館的大門,嚇得大夫用被鬼攆的速度抓了藥。
一碗苦藥灌進帝王嘴裡,人不但沒見好,還說起了胡話。
嘴裡一直喊著安懷……笙兒……
喊著喊著就哭了,眼淚嘩嘩往下淌,順著眼尾流進枕頭。
大傢伙圍在帝王的床前,震驚了:皇上和安懷鄉君自幼交好,在病中呼喚對方情有可原,可這「笙兒」是哪位啊?皇上竟喊的如此親昵,此人在皇上心中定然有著不一般的分量。
順著這個思路琢磨下來,大傢伙就都想歪了,各自心照不宣的得出一個結論——笙兒肯定是皇上的小相好,因為怕皇后娘娘一哭二鬧三上吊,就遲遲沒有給人一個名分。
再一看坐在榻邊為皇上用涼帕擦臉擦手降體溫的皇后娘娘,臉蛋上的焦急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層層黑雲,仿佛隨時可以閃出一道驚雷,把病中的帝王劈個外焦里嫩。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大家爭先恐後的告退。
小銀子年紀尚小,還沒有把禍從口出的訣竅參透,一出房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著金喜相問:「好哥哥,我怎麼不記得宮裡有一個叫笙兒的漂亮宮女。」
金喜駭然,豎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噓——」
後又氣惱地揪著小銀子的耳朵走遠了幾步,罵他道:「你找死啊,休要胡言亂語。」
小銀子瑟縮道:「我好奇嘛……」
「等等,你怎知這個叫笙兒的……是個宮女?某個名門閨秀也是有可能的嘛。」
小銀子認真分析起來——
第一,皇上身居大內,接觸名門閨秀的機會並不多。
第二,皇上本就偏好嬌麗的女郎ʟᴇxɪ。
所以是個漂亮宮女的可能性最大。
金喜沉默了,說起來這算是他的失職,日日伺候帝王,竟不知帝王有了背著皇后娘娘偷吃的心。
他暗自思量,回宮後要不要找到笙兒,送到皇上的龍榻上去。
書桃偷偷摸摸的跟在他們後頭,立著耳朵偷聽。
她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心腹,必須為娘娘打聽到這名叫「笙兒」的狐狸精是何來路。
上官敬怕引火燒身,只願默默的做一個暗衛,咻一下遁入黑暗之中。
孟昭菀趴在帝王的胸前,壓抑著怒火,溫聲問:「皇上,你做夢了嗎?」
「……」
「笙兒是誰呀?」
朱玉瑾仍迷迷糊糊的,嘴唇動了動:「笙兒……來,朕抱抱……」
孟昭菀:有被氣到。
第30章
啪!
孟昭菀把帕子狠狠丟回銅盆, 濺起雜亂的水花,也濺濕了她緋紅如霞的裙擺。
虧她還不辭辛苦的用涼帕給帝王擦身子。
不擦了!!!
朱玉瑾卻還在做夢。
她在夢裡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上元夜。
那夜很冷,鵝毛大雪揚揚灑灑的往下落, 人間是一望無際的白。
太和殿倒是很暖, 地龍燒得旺, 群臣幾杯酒下肚,立馬滿頭大汗,平日裡總是板著的臉,頃刻間紅成像猴子屁股。
朱玉瑾看他們的樣子,覺得甚是滑稽。
絲管弦樂,笑語歡歌。
舞伎軟袖翩飛間,群臣已是酒過三巡, 朱玉瑾也有些醉了。
孟昭菀一身華麗的鳳裙, 搖著她的胳膊,埋怨道:「皇上不准再喝了,一會兒你還要陪臣妾看煙花呢。」
「好,」朱玉瑾擱下酒杯, 將她的小手合在兩掌間,搓了搓,「朕不喝了, 不喝了,你多吃些,下月肚子裡的累贅就要出生了,這可是個力氣活, 你要照顧好身子。」
孟昭菀抽回手, 推她一把,不依道:「哪裡來的累贅, 不准你這麼說我們的麒麟兒。」
朱玉瑾趕緊陪禮,摸摸她的肚子:「朕講錯話了,你別惱,朕就是心疼你。」
這時,小公主撅著屁股哼哧哼哧的爬了台階,一腦袋扎進孟昭菀的懷裡,奶生奶氣道:「母后,陪笙兒出去玩捉迷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