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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瑾的視線卻是越過她,落向了安懷鄉君。
故人初顏未改,依舊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女。
朱玉瑾眼眶紅透,眼底蓄滿潮意,睫毛一顫,豆大的淚珠就一顆接一顆往下滾落,真如話本里所言的那般,像斷了線的珠子。
帝王落淚,孟昭菀有所習慣。
上官敬和金喜也有所習慣。
唯有安懷鄉君和蘇焉雨不大習慣,怔在當場,甚至忘了行禮。
朱玉瑾緩緩直起身,握著冰糖葫蘆,腳步虛浮的走向安懷鄉君:「一別六十年了……」
安懷鄉君:「???」
皇上,哪裡來的六十年?兩個月前我還入宮陪您下了回棋,當時還告知過您,要追著焉雨去江南。
朱玉瑾抬手覆上她的臉,啊,不似那個雪夜中的冰涼,熱乎乎的,是讓人感到安心的溫度。
……那個雪夜……
往事不堪回首,朱玉瑾哭得更凶了。
她的心裡很亂,腦子嗡嗡的,捏住袖口一角擦掉眼淚,蒼白的臉蛋擦出紅痕,卻是顧不得許多,猛地撲上去抱住對方。
「安懷!我好想你!」
安懷鄉君:「!!!」
皇上,我怎麼感覺您……有點……奇怪……
甚至非常大逆不道的懷疑您,出門……忘吃藥了……
第29章
其實安懷鄉君和蘇焉雨是今日才抵京的, 收到孟老太爺的來信後,她驚訝於皇上對孟家動了殺心,快馬加鞭往回趕, 片刻都不敢耽擱, 就怕會真的出大事。
從永定門進城, 再徑南鼓市,是條回兵馬大元帥府的捷徑,至於偶遇帝王和皇后,真的純屬意外。
前些日子在江南,她還從邸報上看到皇上停朝養病,太后垂簾聽政一事,為此擔憂不已。
甚至難得發揮了一把想象力, 猜測太后是否要效仿大唐武后, 貪竊大輝江山,而今看來確實是皇上病的不輕,太后愛女心切,一大把年紀不得不臨朝理政。
安懷遂拉著蘇焉雨一起下跪:「微臣拜見皇上。」
朱玉瑾扶住她, 不准她屈膝:「朕好想念你,真沒想到還能再見你。」
安懷鄉君:「……」
孟昭菀:皇上,你這話有點耳熟啊, 哦,對,你「一次御十女」未遂那日,對臣妾也講過一回。
看來是癔症又發作了, 孟昭菀用腳尖碰了碰金喜, 快,說點什麼, 尋個正當的由頭,帶著皇上離開,避免一國之君在光天化日下失態。
金喜相當淡定:皇上肯定又在表演癔症,不應該被打擾。
於是他裝作不懂,挪進了柳樹後頭。
孟昭菀對他失望了,狗奴才,明目張胆的偷懶,她乾笑了兩聲,岔開話題,開始尬聊。
「阿姐,安懷,你們這是……才回來?」
蘇焉雨的目光從朱玉瑾清朗的眉眼間收回:「我……我們剛到。」
孟昭菀尚不清楚孟老太爺寫過一封書信給她們,坦然道:「既如此就該派人通知府上,祖父也好提前安排管家來接你們。」
安懷乃是郡王之女,接話道:「有勞小夫人費心,郡王府已經先來人了。」
尬聊的後果就是……越聊越尬。
孟昭菀再也聊不下去了,和她們寒暄幾句後,狀似不經意挽住朱玉瑾的胳膊,道:「阿瑾累了,我先帶她回去。」
然後朱玉瑾就一步三回頭的被孟昭菀拉走了,一面走一面喊:「安懷,我們如今就在錫蘭小院,我等你來找我。」
她的語氣淒淒哀哀又戀戀不捨,像極了一位跟俏情人私奔未果,而被父母強綁回家卻依舊痴心不改的坤澤。
孟昭菀:「走,回家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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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瑾大悲大愴,人像是虛脫一般,一回到錫蘭小院就腰疼背疼腿抽筋,吃麻麻不香,腦袋一挨上枕頭就呼呼大睡了。
孟昭菀掛念她,元帥府送來的晚膳也沒吃幾口,就回房去陪著她。
又因出門一天,滿身是汗,怕熏著帝王,便叫書桃打來熱水,拐進屏風沐浴,不一會兒就擦著頭髮出來了,坐在榻沿上同朱玉瑾撒嬌,道:「皇上,說書臣妾沒聽過癮,改天我們再去。」
過了會兒又問:「你見到安懷鄉君為何魂不守舍的?」
朱玉瑾久久沒回答,她便擱下擦頭髮的布巾:「跟你說話呢,幹嘛不理人。」
朱玉瑾還是沒開口。
孟昭菀察覺不妥,去捏了捏她的手,這才發現帝王龍體好燙,再一摸額頭,人已燒暈了過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史回生就在隔壁房中為燕姑施針療毒,聽聞帝王龍體有恙,急忙收針,趕過來為帝王診脈。
「回皇后娘娘,皇上是大喜大悲後,傷了元氣,敢問娘娘,皇上是否有心事?」
問完他就後悔了,這不廢話嗎,沒有心事的人能把自己憋成精神失常患癔症嗎。
孟昭菀略有所思,實在想不出帝王的心事是什麼,白天還親親密密的餵她吃草莓呢。
她問:「皇上何時可以醒?」
史回生:「微臣另開一副藥,先為皇上退退熱,皇上就能無礙。」
「好。」孟昭菀接過書桃擰來的帕子,一寸寸擦拭著朱玉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