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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的。
遂端在手裡,穿過帳幔層層,來到了浴桶邊。
彼時孟昭菀剛出浴,捏著乾爽的棉帕擦著身子。
空氣中有濕熱的水汽在上下浮動。
花瓣漂在水面,散發的淡淡香味擦過鼻端,卻未曾撩撥起一絲絲旖旎。
朱玉瑾靜靜等候她穿好了。薄衣,道:「先把薑湯喝了吧,別著涼了。」
孟昭菀沾了濕意的墨發貼在後背,默然無聲的接下,一口一口喝盡,再將其遞還回去。
「朕有東西要給你。」
孟昭菀充耳不聞,撩開帷幔回了西梢間。
朱玉瑾跟著她,將湯碗擱在床頭小桌上,正要開口時,孟昭菀掀開薄被,背對她躺下了。
朱玉瑾站了會兒,褪了衣袍,躺在孟昭菀身側,想了想,轉去從後抱住孟昭菀的腰。
她的鼻子貼在孟昭菀的耳邊,氣息吹亂了孟昭菀幾縷碎發。
隨後掏出那本奏摺,放到孟昭菀手邊。
「這東西壓在御案上半月有餘了,朕一直未批覆,總覺著該先拿來讓你看看……可又不知如何開口跟你講?」
「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也不是存心瞞著你,今夜燕姑告訴了你,也好,朕不怪她。」
「你心裡有氣你就灑,朕都能由著你,千萬別把自己憋壞了。」
「……」
她一口氣講了許多,孟昭菀就是不回復,甚至沒有動那本奏摺。
這樣的態度和反應,朱玉瑾頭一回遇到,哪怕是在前世她也沒有經歷過。
這一刻,她真希望孟昭菀能像前世那般,將心裡的氣和和怨歇斯底里的朝她發泄。
她重重嘆息一聲。
用胳膊撐起上半身,探頭過去看孟昭菀的神色,那擰一堆的眉頭,一下叫她安了心。
看來也不是無所反應。
朱玉瑾握住孟昭菀的手,貼在臉上,有些耍無賴道:「來,打朕吧。」
孟昭菀忍不住了,一把將手抽回來,瞪紅了眼道:「皇上如果心裡有愧,何必跑來臣妾面前乞哀告憐,隨意打發一些賞賜就行,不過是些補償罷了,用不著親自來。」
又是「補償」這二字。
朱玉瑾反問道:「你怎會覺得這是補償,朕是掛念你,擔心你,想見你——」
孟昭菀冷冷一哂:「事已至此,皇上還在演戲不累嗎?」
朱玉瑾:「你是……這麼想朕的?」
「不然呢?」孟昭菀坐起身,「皇上為何突然對臣妾好的出奇?因為皇上在那時就打定主意要對付孟家,什麼癔症、吃藥,通通都是演給臣妾和外人看的。」
「表面上和臣妾妻妻睦睦,帶著臣妾出宮,住進錫蘭小院,為臣妾的生母醫治寒毒,這期間發生了多少事,臣妾樁樁件件都記得!」
「父親重病,交了ʟᴇxɪ兵權,也就罷了,陛下還偏要演一出墜樓的好戲,逼著孟家走!皇上好算計啊!」
朱玉瑾渾身一陣戰慄。
怔怔的看著孟昭菀。
她竟不知孟昭菀是這般猜疑她的。
前世她拼了命的想讓孟昭菀過的好一些,這一世亦然。
可所有努力都是徒勞。
無力感像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潑來,扎傷了她每一根神經和每一處毛孔。
悲傷衝破閘門,掀雷決電,一發不可收拾。
她又想到了父皇。
他曾在一個下雪的冬夜,帶她爬上弘京城最高的樓閣,俯瞰這座宏偉的城池。
目之所及,燦爛繁華。
何等輝煌。
父皇說,你是未來天下的主,所有的一切都屬於你,但唯獨一樣你不可得,也不可去求。
她問,哪一樣?
父皇答,愛。帝王不可有今生所愛,那時牽絆是不幸。
她問,若有人願意給皇兒愛呢。
父皇答,那你要小心,這人給的愛一定伴隨著索求。
她問,索求什麼?
父皇答,尊貴、榮耀、富有和家族的輝煌。做帝王,高處不勝寒,人人怕你,但沒人愛你。
沒人愛你……
沒人愛你……
這話像是夢魘,在朱玉瑾耳邊嗡嗡著、翻滾著,撞出了她的眼淚。
她緊揪著領口,像是在抓住碎裂的心。
她跳下榻,逃離了……
.
朱玉瑾心煩意亂了一整晚,也失眠了一整晚。
天邊剛翻出蟹青色,她就獨自策馬出了宮。
時辰尚早,街上行人寥寥,她一甩馬鞭,馬兒便放肆的奔跑。
風在耳旁呼嘯,將她煩亂的心情吹得更糟。
玩累了,便到縹緲風雨樓里喝悶酒。酒烈,兩三杯下肚就醉了,暈暈乎乎的鑽進天字號雅間的屏風後繼續面試江湖人士。
不知是她喝醉的緣故,還是今日江湖人士的質量偏高緣故,她竟然個個都滿意。
寧陽郡主挺錯愕,擅自叫了停,詢問帝王可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
這話問的直白,朱玉瑾醉蒙蒙的否認道,哪有什麼傷心事,誰敢傷朕的心?
寧陽郡主指住她的臉,瑾姐姐,你整張臉上都寫著傷心。
朱玉瑾罵她小屁孩兒,啥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