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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喜便把耳朵貼的緊了些,一板一眼的複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為何非要身邊找,本來數量就不多,何況質量還不好。」
朱玉瑾想跳腳!
九五至尊的質量都不好,還有誰的質量好!
鬱悶了。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喊她:「皇上。」
聲音溫溫柔柔,有如清泉叮叮咚,莫名撫平了她焦躁的情緒。
朱玉瑾回過身,見是蘇焉雨。
這姑娘撐著一柄青黃的油紙傘,身穿曳地白裙衫,清清爽爽的立在朦朧細雨中,像是落凡的天仙。
朱玉瑾之前在南鼓市遇見她時,只顧著安懷鄉君,忘記和她多說幾句話了,事後總是感到惋惜。
記憶中的蘇焉雨是個痴情又倔強的女人,一生都只心系安懷。
安懷活著時,孟家遲遲拖著蘇焉雨的婚事,不肯讓她嫁入郡王府,打的就是想讓她入宮為妃的主意。
畢竟孟昭菀不易生育,極有可能要將希望寄托在蘇焉雨身上,希望她能代替孟昭菀誕下龍嗣,確保孟家的榮耀永固。
姐妹同入宮,這樣的事歷代後宮皆有之。
後來孟昭菀連失二女,孟家愈發有了送蘇焉雨入宮的心。
何況蘇焉雨與孟昭菀同歲,不光長相出眾,品階亦是不差,且二人從小就親近,蘇焉雨入宮後生下的孩子便可養在孟昭菀膝下……
孟家的如意算盤打得好,但千算萬算,漏掉了帝王的深情專一。
是以蘇焉雨就夾在孟家和皇家之間……進退兩難,淪為了犧牲品。
慢慢的,蘇焉雨似乎也將一切看得通透,始終孑然一人。
再後來,孟老太爺故去,蘇焉雨在孟家就沒了牽掛,打算剃度出家,自此與青燈古佛常伴。
孟昭菀捨不得她去做尼姑,極力阻攔……
就這樣又過了許多許多年,白了頭髮的蘇焉雨決定回到江南踏月閣。
臨走前,她來養心殿來拜見。
當時,朱玉瑾問她:「你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蘇焉雨淚眼婆娑的回答:「世間佳偶千萬,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可惜此願終成空。」
落空的願望就是遺憾。
朱玉瑾唏噓不已,只嘆自己和蘇煙雨同是天涯淪落人。
在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蘇焉雨,但她知道,蘇焉雨過得很好,一門心思打理踏月閣,在江南安安然然地住了十年。
七十三歲這年,她在弟子們的悉心照料下與世長辭了。
所以朱玉瑾一直是把蘇焉雨當家人看待,一見到她就感覺很親切……另外還有少許的尷尬……
偷聽被人發現了,誰都會尷尬!
她向小銀子飛去一記眼刀,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沒發現朕在專心搞偷聽嗎,來人了也不事先通報一聲,直接往裡領,你讓朕的面子往哪擱?
金喜好怕帝王治他這個乾弟弟的罪,率先出擊,衝過去揪起小銀子的耳朵,責問他腦子裡裝的是不是漿糊,然後一邊罵一邊把人拖走了。
朱玉瑾:「……」
蘇焉雨略有忐忑:「小女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蘇姑娘哪裡話?」朱玉瑾把腰杆挺得筆直,活像一棵在強風中寧折不彎的小白楊,以便最大的展示出帝王的威嚴,仿佛剛才鬼鬼祟祟搞偷聽的人壓根不是她。
蘇焉雨蹲個福禮:「小女是代祖父來向皇上請安的,您在錫蘭小院休養,不准任何人打擾,可祖父牽掛您,便囑咐小女過來一趟。」
「蘇姑娘有心了,朕已有許多日沒有去元帥府中蹭晚飯了……咳,用晚膳了,也不知孟老太爺和孟大人過得可好?」
「有勞皇上掛念,一切安好,只是大臣們日日登門叨擾,孟大人有些心力交瘁。」
這事兒朱玉瑾聽上官敬稟過,半月前她大病一場,驚動了整個太醫院,住在錫蘭小院的事自然就瞞不住了。
老臣們忠心耿耿,誤會她是另有打算,在成心為難孟家,便整天都去孟家找茬,美名其約「為君分憂」。
據說孟佩南好不容易養好一點的身子,又被折磨到虧損,不得不上了請休的奏摺。
小雨淅淅瀝瀝,坤澤受不了風,朱玉瑾擔心蘇焉雨,招招手,示意她來屋檐下避雨。
蘇焉雨落落大方的頷首謝過帝王,提著裙擺拾級而上,再細心的收好傘,雨水順著傘骨啪嗒啪嗒往下滴,濕了一小塊地方。
朱玉瑾伸去一隻手,拿過油紙傘,放在孟昭菀的窗台上。
蘇焉雨受寵若驚:「多謝皇上。」
朱玉瑾用絲帕擦乾淨手指,又虛扶了她一把,打趣道:「說是代你祖父來看望朕,其實你更想來看望昭昭吧,她到現在也沒個響動,怕是去打盹了。」
「雨天,人總是容易困的。」
「是啊,昭昭近日不知怎的,老是會疲憊,有些嗜睡,不然知道你來了,早就衝出來了。」
蘇焉雨點點頭。
「這雨中的錫蘭小院頗有一番趣味,不如你陪朕沿著這檐下的長廊走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