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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淳嬤嬤:不對吧,素問蘇姑娘德才兼備,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嘴上卻夸道:「太后慧眼如炬,可要奴婢再去敲打敲打她,斷了她入宮的妄想?」
「不必。」
「留待哀家再瞧瞧,若皇兒真對她有情,即便入了後宮,哀家也能鎮得住她。」
金喜和小銀子:真是越聽越迷糊了,蘇姑娘到底是喜歡帝王,還是喜歡安懷鄉君呢?
哇,君臣爭奪一女芳心。
好刺激。
話本里也少見啊。
忽而又揣摩起帝王的心思。
萬一呢,萬一帝王是真的看上了蘇焉雨呢。
又是陪人書樓飲酒,又是陪人屋頂舞劍,多麼浪漫、多麼唯美、多麼甜蜜……
若真對人家沒有那方面想法,好像也說不過去。
算了,他們還是別攪和了,這水太渾,蹚不得,蹚不得。
再一看月門之內,大臣們亂鬨鬨的,鬧得不可開交,媲美大爺大媽趕早集。
他們齊心協力,將矛頭一致對準孟佩南,率先搶占道德高地,把人釘在了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
「孟大人,皇上從你家的藏書閣上跳下去,你必須給個交代。」
「依我之見,你一定是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花招,迷惑了皇上的心智,否則好端端的皇上為何要跳樓?」
「對,皇上勤勉刻苦,心繫天下蒼生,絕捨不得去死!」
孟佩南被他們吵得頭昏腦脹,想他一代馳騁沙場的傳奇武將,居然要被這些滿嘴之乎者也的糟老頭子欺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氣吞山河一聲吼:「你們懂個屁!」
大臣們驚住了。
兵馬大元帥居然罵髒話。
上官閣老卻表示理解,他前些時日也是被這幫老東西逼瘋了,在朝堂上罵了髒話,只是沒有這麼髒。
隨即對孟佩南生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默默退到一邊,不再參合這場罵戰。
孟佩南寡不敵眾,節節敗退,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奈何還沒養好的殘破身子不爭氣。
「你們——你們——」
他臉龐漲成豬肝色,痛苦的捂住胸,嘔出一口血,再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大臣們措手不及,心知闖了大禍,全都腳底抹油,開溜。
上官閣老趕過去救人,掐住孟佩南的人中,高喊太醫快來啊。
太醫們一個都沒走,就站在桃花樹下看這場吵架的熱鬧,一窩蜂的全擁上來,展開救治工作。
他們全神貫注,勢要和閻王爺搶搶人。
說來奇怪,雖然孟佩南正是生命垂危之際,但滿院子的人開溜大半後,錫蘭小院愣是恢復了幾許往昔的安逸。
太后氣定神閒的在旁觀望,觀望夠了,抬手扶了扶髮髻:「來啊,把皇上抬上馬車,咱們起駕回宮!」
養心殿的龍榻真乃世間最愜意的地方,香軟寬敞。
朱玉瑾在榻間迷迷糊糊的睡,渾渾噩噩的醒,並在睡與醒之間反反覆覆。
是夜,她眸子倦倦睜開。
盯著那雕花床頂的渙散視線,良久良久,才終於聚焦。
隨之襲來的,是身體透支過度的疲憊感,把她衝撞地搖搖欲墜。
因墜樓傷及的筋骨,反倒是沒有那麼的難受了,她挽起袖管查看,青一塊紫一塊的淤腫淡了不少顏色,傷口也好了大半,再用指尖一碰,觸感滑滑膩膩,該是上過藥了。
她尚且記得自己是從藏書閣的屋頂摔下來的,從傷勢好轉的程度上看,自己應該睡了好幾天了。
又坐了會,人才算徹底的活過來。
她摸摸臉,上頭還有淚漬,定是為夢裡的笙兒哭過好幾場。
哎,猛吸一口氣,驅散眼底迷濛著的憂傷,喃喃低語道:原來有笙兒的夢才是夢……原來有笙兒的夢才是夢……
醒來後,便不再是夢了。
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是她不肯承認自己真的重活了一回。
明明每日的一切都那麼真實……小皇后的嬌憨親昵,小皇后撒嬌耍渾,還有小皇后予她的溫柔纏綿。
她唇角微動,提起一抹笑,笑小皇后的天真爛漫,也笑自己的膽小怯懦。
她也知曉自己其實是在怕。
怕重蹈那淒風苦雨的一生……
可為何在墜樓的那個瞬間,又偏偏心有不舍呢。
是有留戀的。
留戀這情.欲縱生的紅塵俗世,留戀這平凡庸俗的煙火人間。
說到底,她雖然貴為帝王,但也不過是一介俗人。
此生的心愿,僅是和心愛之人平平淡淡的生活,兩人三餐四季,閒來紅袖添香夜讀書、煮酒溫茶雨浸檐。
既然老天都可憐她,給了再活一次的機會,她憑什麼不去將過往的遺憾一一彌補呢。
想通這重重的關隘,她頓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懷。
好啊!好啊!
此生她必定傾盡全力,護衛妻女的周全,也必將找出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
她要將他剝皮寢骨、剁成肉泥!
就這麼辦!
她打了個響指,挪到床沿邊上去穿鞋,剛一站起身就兩腿一軟,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