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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六十六年裡,她為國操勞,積勞成疾,日子久了,龍體就被掏空了。
早年連喪二女又使她痛不欲生,跟小皇后反目成仇亦是苦上加苦。
她已是心力交瘁,就想早點了此殘生,去陰曹地府喝一大碗孟婆湯,忘記世間的所有煩惱,再轉世投胎,去做一隻自由飛翔的小燕子。
她猛地甩甩頭,差一點把烏紗翼善冠給甩出去,自己騙自己道,一定不是重生,是朕夢醒的方式不對!
後又自欺欺人道,或許每個入彌留之際的人,都會受到老天爺的考驗,陷在夢境之中難以清醒。
那既然睡覺醒不了,她就整點刺激的試一試。
想著想著,她就重燃了鬥志,早朝不上了,奏章也不批了,愛咋咋地吧!
她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掉了,離去的姿勢和昨日一模一樣,此舉依然被滿朝文武解讀為「憤然離席」。
巧的是,上官閣老正在稟告武林中一驚天動地的大案——藥世閣慘遭滅門,八百弟子一夜之間被屠殺得乾乾淨淨,連看門狗都未能倖免,殺手簡直毫無人性,人神共憤,只要少閣主外出行醫,逃過一劫。
按理說,江湖紛爭不歸朝廷管轄,但此案嚴重危害社會治安,引發百姓恐慌,流言不到十日就從南疆傳進弘京城,總共九九八十一個版本,各大茶館的說書先生對其中最精彩的幾版進行了文學加工,引發全民熱議。
奈何話剛到一半,朱玉瑾又走了。
滿朝文武不分青紅皂白的又開始怪他:「閣老啊,你講話真的太難聽了。」
上官閣忍無可忍,不ʟᴇxɪ顧文人的優雅風骨,道,敢問老子說什麼了?
滿朝文武不敢置信他爆了粗口,個個脖頸青筋暴起,大聲吼道:「你每一個字都說的很難聽。」
「江湖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大事,老朽如實上報有錯嗎?」
「皇上本就心情不好,你盡說些打打殺殺的事!」
「我呸,你個諂臣。」
「你個老奸臣!」
大家互相吹鬍子瞪眼,氣得面紅脖子粗,也不知誰先動的手,反正就是打成了一團,由兩個人抱頭互毆,變成了兩坨人抱團互毆,帶刀侍衛們拉都拉不住,甚至慘被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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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帝王不對勁,今日的帝王更不對勁,居然在上朝時哭了……
金喜不明所以,只一門心思撲在「想辦法逗帝王開心」上,一踩下金鑾殿的最後一節台階,就迫不及待的問:「皇上,今日您想玩點什麼?」
朱玉瑾抬袖抹淚,沒有言語。
金喜:「畫畫下棋彈琵琶?投壺蹴鞠打馬球?繡花踏舞踢毽子?」
朱玉瑾睜著紅紅的眼睛,意正言辭道:「朕只想駕崩。」
金喜:「!!!」
敢問帝王一心尋死為哪般?
今晨起身,帝王滿嘴都是駕崩,他以為是帝王鬧起床氣,故意沒話找話發牢騷,眼下再一瞧,可不是起床氣這麼簡單呀。
他故意慢了兩步,偏頭拽過小銀子:「你趕緊去宣太醫,把整個太醫院都請來為皇上會診。」
皇上一心求死,怕是政務壓力太大導致精神有些失常。
當然,這些只是他的揣測,但在他眼裡,但凡求死的人,精神或多或少都有點崩潰。
孟昭菀今日也不太好過,她去慈寧宮跟太后請安,只待了半刻鐘就告了退。
此時正氣呼呼的坐在步輦上,眉心緊皺,粉臉漲得通紅。
塗了蔻丹的指甲在扶手上撓出數道淺痕。
高高興興去請安,沒想到太后劈頭蓋臉一頓罵,指責她蠱惑皇帝出宮,一夜逛遍鶯盛街所有青樓,作為國母是大大的失儀。
她佩服太后好手段,皇上出宮低調低調再低調,逛青樓時也是仔仔細細的編了個身份,這才過去多久,太后她老人家就了解的一清二楚,看來養心殿裡有太后的人。
她是三朝元老孟老將軍的孫女,兵馬大元帥的嫡女,自小受盡萬千寵愛,父親也好,母親也罷,連半句重話都不曾給她,太后倒好,天天看她不順眼。
她積蓄內力在掌心,一掌拍在扶手上,直把抬步輦的奴才震了個手腳不穩,險些把她摔了。
「停停停,本宮心煩得很。」
書桃扶著她落地,陪她在步輦前頭慢慢走:「自古婆媳多不和,娘娘別把這事放在心上,您盡您的孝道便是。皇上為了哄您開心,陪您微服出宮,那是皇上對您的恩寵,太后也就是提一嘴,挑不出您別的錯處。」
「她無非是因為本宮遲遲未有所出,心有不滿。」
她們一前一後跨進萬春宮的門檻兒,院內的桃花香氣撲鼻而來,寬人心境,孟昭菀深呼吸一口,聞出花香中還混有淡淡的藥香。
孟昭菀討厭喝藥,抬手遮了遮鼻子。
一小宮女自後院來,托盤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尚在冒著熱氣。
孟昭菀哪有心思喝藥,視而不見,轉身進了花房,拿起金剪替一株蘭花修剪雜葉。
書桃趕緊捧著托盤跟進去,反手關了門,行至孟昭菀身邊,苦口婆心的小聲勸慰。
一會說藥世閣的醫術聞名天下,奴婢聽聞那少閣主更是天賦異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開出的藥方定然不一般,且藥方奴婢也細細瞧過了,多是些天上有地下無的東西,好在御藥房攬盡天下奇珍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