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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菀與朱玉瑾十指緊扣,興奮道:「開始了開始了。」
聽書到一半, 又來了不少聽客,石橋下人群紮起了堆。
大家都聽得興致勃勃,跟隨著長鳴先生的故事或感慨或唏噓。
忽然, 有人十分親熱地喊著孟昭菀的小名。
「昭兒!」
孟昭婉應聲回頭,大喜道:「阿姐!安懷鄉君!」
「好妹妹,居然真的是你。」
孟昭菀跑去握起蘇焉雨的手,熱絡道:「阿姐, 你們不是回江南了嗎?這才兩月而已, 怎就回京了?我還以為你們至少要在江南呆上小半年呢。」
蘇焉雨的母親是孟佩南的同胞妹妹,當年在弘京城內, 乃是一等一的才女,由先皇賜婚嫁於江南踏月山莊的少莊主。
這本是一樁好姻緣,奈何夫妻二人成親不過三年,就雙雙亡故了,死因不詳,成了懸案,江湖中至今還流傳著關於此案的諸多傳言。
孟老太爺白髮人送黑髮人,悲不自勝,又見蘇焉雨小小年紀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怪可憐的,便接蘇焉雨進了兵馬大元帥府,養在他的淡心小院裡。
爺孫二人過得清靜自在,從不理會內宅爭鬥。
是以眾多兄弟姐妹中,孟昭菀最喜歡和蘇焉雨一起玩兒,省心。
蘇焉雨長大一些後,就從老莊主的手中繼承了踏月山莊,每隔兩三年就會回到江南住上一段時日,一來可解對雙親的思念之情,二來也方便處理山莊事務。
她的性子與孟昭菀不同,喜靜,平日愛穿白,眼下白裙飄飄,恍如天上高華無塵的謫仙,也有江南的婉麗雅致。
與她並肩而站的女子一襲黑衣,佩長劍,正是安懷鄉君。
安懷鄉君戀慕蘇焉雨,這回蘇焉雨回江南,她自然就跟著一同去了。
孟昭菀看著面前這一黑一白的身影,嗯,挺登對的,打趣道:「你們可是忙著回來辦喜宴?」
蘇焉雨嗔道:「去你的。」
安懷鄉君容貌清冷,性子亦是孤傲涼薄,平生的溫柔都給了蘇焉雨,倒是因這句玩笑話微微勾了抹笑。
她念著孟昭菀身份高貴,抱拳低低行了一禮,也喚她做小夫人:「看背影,我和焉雨還怕認錯人了。」
任誰也不會相信能在宮外偶遇皇后娘娘聽書。
孟昭菀賣關子道:「那你可看出我身旁之人是誰?」
她話音一落,側身喚了聲:「阿瑾——」
咦?人呢?
上官敬也不見了?
金喜近前來,道:「主子突然身子不爽利,去對岸那株大柳樹下稍作歇息了。」
安懷鄉君和蘇焉雨是認得金喜的,今上的貼身總管太監,當即大驚,皇上也出宮了?!
孟昭菀緊張道:「剛才不都還好好的嗎,你快帶我去!」
朱玉瑾沒料到會在這處偶遇安懷鄉君,只得落荒而逃,記憶里的人,音容相貌早已模糊,可那清冷的聲線她依然熟悉。
安懷鄉君,她幼年的太女伴讀,此生的摯友,也是她這輩子最珍視的人之一,卻在那個寒冷的雪夜裡,身中七刀,重傷而亡。
她至今難忘那片刺目的血紅……
也就是在那個雪夜……她年僅四歲的小公主,她捧在掌心的明珠,被歹人所害……活活掐死了。
沉重的過往猶如奔涌的狂流,將她淹沒,她幾乎快要窒息,揪住領口,努力平息胸口的憋悶,但面上卻是一片慘然。
上官敬扶著她在坐在柳樹下的一塊大石上,單膝跪在她身前,焦急道:「主子,您沒事吧?」
朱玉瑾搖搖頭,魂不守舍的神態在斑駁的葉影下有種不真實感,嘴裡則是斷斷續續的念著一首詩。
以「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為開頭,以「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為結尾。
帝王的老師都是全天下最有文采的人,所以帝王一般也很有文采,一旦觸景傷情就喜歡吟詩作詞。
上官敬是上官閣老的兒子,雖然尚武,但也熟讀四書五經,頗有文化,自然能聽出這詩句中的悲涼哀淒。
他由此和孟昭菀一樣,有了同樣的疑惑:帝王剛才不都還好好的嗎?
唉,帝王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就是不明白。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哄帝王寬心,這樣的活兒一般是金喜來做,無非是舌燦蓮花拍馬屁。
可……拍馬屁也是需要本事的,尤其是帝王的馬屁,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保險起見,還是等金喜來吧。
幸好有個賣糖葫蘆的ʟᴇxɪ小販走過,上官敬如釋重負,帝王可喜歡吃糖葫蘆了,前幾日出門初嘗這道美味,就一口氣吃了十串,還買了五串帶回錫蘭小院送給燕淺。
他掏出三個銅板為帝王買了一串糖葫蘆。
朱玉瑾沒有拒絕,糖葫蘆吃進嘴裡,舌尖雖甜,但心裡仍是苦,比黃連還苦。
一抬眉,一道紅艷艷的身影闖進視線。
孟昭菀提著裙擺,小跑而來,兩手搭上朱玉瑾的肩頭,把人上下左右端詳了好幾遍,心急如焚道:「阿瑾,你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我這就帶你回家,金喜,你快去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