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刑部吏們拿上刑部侍郎的腰牌一步三回頭的走向府門,獨自站在大紅燈籠下的燕錦只是対著他們輕輕揮了揮手,笑得勉強。
當了兄弟們的郎君好幾年,最先要保護好的就是他們了。她親手帶出來的小吏們一直在她身邊,即使虎賁的劍就擋在咽喉處,也沒見一個慫蛋。
唯獨,唯獨就這一個掏心窩子的兄弟。
柳平原是一個乾乾淨淨的俗家小和尚,不知是這世界誘惑太大,還是他師父慧眼獨具,知道他六根未淨沒有剃了他的頭髮,賜他法號。
燕錦跌跌撞撞的獨自走向府門,路過柳平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頭也不回就出了門。
柳平在她身後喊了一聲,“郎君,対不起。”
燕錦頭都沒回,面対著她的是風寒雨府里那二十多個暗衛以及冷徹和冰端這兩位根本不遜於自己的高手。
她這一天情緒起起伏伏的太過頻繁,整個人是吊著一口氣兒。她不去殺劉磊,那死的就是師父和義父。
如果她被發現,那也是她的命。畢竟一個小山村的貧窮少女見識過了這麼多的繁華,也領略了那麼多人世間的惡,用劉磊的話來說就是怎麼都算夠本兒了。
她孤注一擲的趁著夜色往長公主府的方向走去,反正風寒雨也騙了她。這事做成功的話,她就回到自己的小山村,砍柴放羊。若是不幸沒有成功,那也希望義父和師父要原諒她。畢竟,她也盡了力,會在下面好好向他們道歉的,只能將那恩情攢到下輩子再還了。
酷暑的晚上也有微風,那微風吹在燕錦的臉上,倒讓她舒坦了不少。
她狠狠迎著那風喘了幾口氣兒,眼裡好像被那風裡的沙迷了眼睛,她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擦完以後,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
翻過那高高的府牆,無聲無息的落地。整個長公主府仿佛都已進入了深眠,夜色給自己壯了膽子,她輕輕跺了跺腳,從前院兒能關人的柴房開始翻。
沒有。
前院兒都被她翻過了,還誤闖了幾間下人住的房間。
她屏著呼吸,提心弔膽的摸去了風寒雨所在的後院兒。府內越是靜,她的汗毛就越是不聽話,就連身上的一個個毛孔都緊張的不行。
翻了一間又一間都沒有,隨著失望的積攢,她倒是越來越想笑。
以風寒雨的心計,怕是早已在自己的房裡擺上了鴻門宴,這空城計唱的不賴。
在自己的雙肩終於被上面落下的人反剪住以後,她反倒是鬆了一大口氣。
第43章
已是後半夜,天邊逐漸泛出一絲曙光卻又重新歸於黑暗,連綁她的人她還沒看清就被麻袋套了頭,燕錦被帶到房間內,被人輕輕一推就跪了下去。
滿屋熟悉的木質香散在空氣里,不用睜眼她就知道,這裡一定是風寒雨的臥房。崩了一夜的神經,本應該繼續高度集中,但此刻她的腦子裡浮現的竟然是還沒來得及吃的那碗西瓜露露,不知道風寒雨在下令殺她的時候可不可以網開一面先賞她一碗。大抵是不會吧,因為聽柳平說,那家鋪子正是火熱的時期,買一碗要排很久的隊。
風寒雨應該不是那種耐心的人。
在她腦子裡想東想西的同時,風寒雨安靜的坐在自己臥房裡的床榻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跪在地上那身熟悉的白袍。
她曾想過今夜會來人,也曾想過今夜來的人會是燕錦。但當她真正的見到燕錦偷偷潛進自己的府里被抓以後,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她知道了嗎或者不知道。
她會厭棄她嗎,或者不會。
風寒雨一直是個只看重目標的人,就這樣心機縝密的活了二十多年卻獨獨在此刻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與跪著被蒙住了頭的燕錦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咳了一聲。
燕錦聽到聲音順著那聲音的方向直直的拜了下去,字句清晰:“長公主吉祥,千歲,小官燕錦。”
風寒雨聞言卻笑了,她又想起來在曲兒府上那青竹園內,坐著的剛剛得知阿雷失蹤消息的她,與那年少不知愁滋味的鮮衣怒馬少年郎跪在自己身前的模樣。
她當時壞心眼的想要那聰明的小少年吃一吃苦頭,那少年倒也沉穩,跪在一眾女眷面前也沒埋怨上一句。
風寒雨又歪了下頭用另一種視角看燕錦,燕錦眼睛看不到,只是迷茫的抻著脖子朝她所在的方向仔細聽。
在海岸線掙扎了許久的太陽,也終於在那山尖上露出了頭。自此,再也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以抵擋得住它的光芒,光無私的灑向大地,大地回饋以鮮活生命。
“燕錦。”風寒雨不知道為何突然從自己的嘴裡呢喃出她的名字,但是說都說了,她又繼續小聲補充道:“你該當何罪?”
“興許是大不敬罪吧。”燕錦臉在那麻袋裡笑了一笑,風寒雨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里,倒叫那超了一夜負荷的心臟重又變得鮮活起來。
若她來到這世上最後一句話是和風寒雨說的,那她要和她說什麼呢?是埋怨被欺騙亦或者只是和她說說心裡的愛慕呢?
“大不敬可是鞭刑?”風寒雨又問了一句。
這一模一樣的對話勾起了燕錦還不算久違的回憶。她從前和風寒雨在一起時充滿了陰謀與算計,她不想到這個時候了,依然還在與風寒雨假意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