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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帶著人大搖大擺的呼呼啦啦離開了長公主府。
燕錦一走,風寒雨狠狠將手裡的認罪書捏成一團。真是欺人太甚,迦南王大逆不道有篡位之心也就罷了,現在連他的手下都要來折辱自己了。
燕錦領人呼呼啦啦的回了刑部後,當場就發了賞銀,直接給兒郎們放了十日的假。
梁州太守一丟,迦南王會儘快調人補上。太子一黨這一口氣可需要個十天半個月的緩上一緩了。
換下自己的雪白書生袍躺在床上時,燕錦望著手裡的青色錦帕出神。
透過那青色錦帕,燕錦仿佛回到了初入洛陽的那天。
燕錦是個女孩兒,她還有個小一歲的弟弟。母親和他們姐弟倆相依為命卻也過的還算幸福。
平靜的生活直到弟弟得了個奇怪的痢疾開始被打破,母親每天起早貪黑的去幫村裡的地主家種地,晚上還要繼續幫有錢人家洗衣裳。
晚上小小的燕錦會跟著母親一起去河邊洗衣裳,拿著一個本不應該屬於小孩子的木棒子,慢慢敲打著衣物。
弟弟扛不住去了的那天晚上,母親嚴肅的把她叫到河邊。
“你父親是當朝吏部尚書燕道平,你拿著這塊玉佩去洛陽找他吧。”說完就塞給她一塊兒沒什麼特別的玉佩,揮手讓她快點兒回家。
那時候的燕錦已經是個十歲的大孩子了,她知道今夜的母親不太對勁兒。她抓著母親的衣角時,被母親一掌拍開。
隨後母親看都不看她,趟著河水就往深處走,嚇得燕錦大聲呼喊。小村莊到了夜晚沒有別的娛樂活動,這個時間家家都已入了寢,沒有一個人過來。最後的最後,是燕錦眼睜睜的看著母親的頭一點一點被黑如曜石的河水吞沒。
燕錦知道,她沒有讓母親活下來的價值。弟弟去了,母親最後的念想也跟著斷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裡收拾了一個小行囊,包裹里裝著今天晌午給弟弟做的幾張油餅,還有一大罐水,加上家裡為數不多的幾枚銅板。
她動身前還拜託鄰居王嬸去河邊找找她母親,她說的是母親晚上一個人去河邊洗衣裳就再也沒回來過。小孩子因為母親走失哭的泣不成聲倒也情有可原。
王嬸忙發動村子裡的人出門找,燕錦就是在這時哭著離開這座她從小長到大的村子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和野狗搶吃的,去溪邊洗臉喝水。路上還遇見了幾個好心人給她幾塊兒乾糧,還真就讓她這麼跌跌撞撞的尋到了洛陽城。
進了城的第一日,就趕上平懷長公主大婚。她來自邊疆小村莊,根本就不懂長公主和公主的區別,就更不懂什麼公主名號了。
她唯一知道的是,有個漂亮姐姐大婚之日十里紅妝開路,在洛陽城巡街的時候,那頂紅轎簾偏偏就在她眼前被風吹開了一角。
一見傾人城,再見傾人國。
燕錦這許多天來時刻緊繃的神經瞬間就像被千米外的雷電一下子擊中了似的,眼前正慢動作的播放那轎簾隨著重力緩緩降落的過程。
髒兮兮又瘦的像個猴子的她忙抓住了身邊的胳膊以維持身體上的平衡,另一隻手直指著轎子問他:“她是誰?”
那好心的大叔忙將她的手指拽回,“怎敢直指平懷長公主,你知不知道這是要掉腦袋的事。”
平懷長公主,燕錦在心裡念了好幾遍,才敢真正確信自己已經牢牢記在腦海中。
“大叔,你知道吏部尚書燕道平嗎?”她仰著小花臉繼續問那大叔。
“洛陽城誰不知道燕大人。就這條路,走到頭不就是吏部尚書府嗎?”
婚禮儀式很是奢華大氣,也看得出來平懷駙馬相當用心。他就那麼一個人穿著紅彤彤的禮服站在洛陽城最最繁華的路口,用剛剛打下來的三個城池做聘禮,跪著迎接他的妻。
在這個以夫為綱的世界裡,這位少年英雄在洛陽城眾目睽睽之下對著他的新婦彎下了膝蓋,給足了平懷長公主尊重與榮耀。
燕錦即使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依然堅持目送著平懷長公主的紅轎子一點一點沒入長公主府門才轉身往吏部尚書府走。
走到路的盡頭,兩座雄偉的石獅子威嚴的立在尚書府門兩旁,她上前輕輕叩了叩那神獸銅環。
守門的侍衛當然不相信燕錦口中所說的話,遂叫來了家奴燕小二。燕小二是宅生子,祖祖輩輩都是燕家的奴,輪到他這代,正好是世子燕梟的親近人。
“你說什麼?”
“我說,我是燕道平的兒子,我母親去世了,我要見他。”
燕小二笑的不能自拔,尖著嗓子嘲笑她:“就你這又髒又丑的樣子也敢說是咱們家老爺的兒子?還看什麼啊?把她趕出去。”
燕錦餓的一絲力氣都沒有,被暴打了一頓後,老實的在諾大的吏部尚書府外蹲了三日。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讓她蹲到了外出的燕道平。
“燕道平,你還記不記得李紫了?她是我母親,她死了,我是你兒子。”她靠在石獅子邊,用儘自己的全部力氣大聲喊了出去。
正忙著上轎子的燕道平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幾個家丁忙操.起棍子去趕燕錦,被燕道平喝止住了。
“過來,你姐姐呢?”
燕錦聞言愣了一下,倒似沒想過燕道平見了兒子第一句話竟是問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