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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無奈,捏了捏眉心道:“你可還記得前陣子公主易容後,被我所認出的那個法子了嗎?”

    陸九略一思忖,答曰:“自然記得……”他忽的想起什麼似的,語氣急急道:“等等,你,你莫不是趁我睡下後,偷偷……”

    我做了個響指:“對了,就是那個。”

    陸九聞言面色大變,月色下,較之夜晚更為深沉,他眯起眼:“幾年不見,你竟墮落到如此地步。”

    我淡定回道:“常在商場走,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平靜處之,從容視之,淡泊待之。”

    陸九咬牙道了句“真不知替你重振白家是好是壞”,後又恢復到方才那副炸毛小獸的情狀,我瞄他幾眼,道:

    “可以告知我,我們這是要去何處了吧?”

    “回房!”陸九轉了個身,朝之前出發的方向走去。

    我忙拽住他,“都出來了,哪裡有回去的道理。”

    他也不動,只給我一個後腦勺,過了良久,才悶悶言道:“我與雲深的,哪個更好看些?”

    噗,我抑制住幾要嘔血的衝動,和氣答覆:“這個,不大好比較吧。”

    他掙開我手,加快腳步,頭也不回。

    我只得接著安撫:“不過九爺的似乎更勝一籌。”

    陸九回過頭,很是不屑地睨了我一眼,“好吧,不多說廢話,跟著本閣主走,絕不會走錯路。”

    我緊隨著他的步履,頓時身心疲乏,深覺與男子周旋絕非一件易事……

    ……尤其類似於陸九和雲深這樣不同尋常變幻莫測的男子,更是傷身傷神,傷肝傷肺。

    ××××

    事實上,我早些天便已經辨認出呂師太為陸九所扮。當然,緣由並非我方才在他跟前所言之詞,而是從呂師太現身的第一日起,他的反常舉動就叫我暗自生疑,趁著他出門如廁亦或用餐之暇,我私底下派遣了這相府中除去陸九之外唯一一個知曉我裝暈的人——長生出府去了從雲閣探尋一番……

    果真,她帶回來的消息是閣主已經多日未來閣中。我知陸九對易容術,口技皆是爐火純青,再聯繫呂師太的舉動,身形,不難聯想得出。

    ××××

    與陸九二人一聲不吭並肩在庭院暗處走了一陣,因是偷偷夜行,我的感官也是全方位提起,絲毫不敢鬆懈。

    遂,有一巡夜小廝提著燈籠從前頭走廊盡頭慢步行來的時候,我第一眼便看見了他。

    陸九定也是瞧見了,倏地環住我肩側,極快地翻過闌干,將我帶到廊邊空地一假山的暗處蹲下,此刻,他作為一名男子顯出了用處,他身形相較於我的來說,肯定要寬大一些。

    此刻我們二人算是面對面蹲著,他所投射在我身體上的影子,能將我整個人牢牢鎖在其間……他與假山之間。

    陸九的動作總歸是有些大了,我只聽到一陣咚咚的急促腳步聲愈發靠近,接著便是那巡夜小廝有些警惕地問:

    “什麼人?”

    此刻陸九離我極近,如水月華下,我能清晰見到他原先面上的一派輕佻之色早已蕩然無存。

    他蹙著眉,並未看我,只虛虛朝那小廝所站的地方瞥去。

    未幾,他唇瓣微啟,開始……學習貓叫……

    這叫聲非常悅耳,栩栩如生,配以他原本就有些狡黠冶艷的眸色,叫我覺得,眼前的陸九,不似凡人,而是我曾閱過的畫本之中的……

    那些踏著流月落花,化作眉眼如畫的風流少年郎模樣,如鬼魅一般潛入府宅,白衣落拓,四處留香,擾亂閨中小姐一捧春水芳懷的貓妖狐仙……

    ——陸九不曾撕下易容後的麵皮,容貌依舊普通,可我卻因他此刻的舉動,莫名生出一種難言且微妙的驚艷之感。

    妖孽的本質就是妖孽,再如何換殼,他還是妖孽。

    ××××

    山石後那小廝的步伐聲似乎漸漸遠去了,陸九的叫聲也隨之微弱直至消散,待他完全闔上嘴唇的時候,我才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對上陸九的臉。

    當前,他正抱臂於胸,眼角噙笑地盯著我,他低沉著嗓音侃我道:

    “本閣主這麼張臉都能叫你痴成這樣,要是撕了這張臉,回歸原先的模樣……明早外頭肯定會盛傳,昏睡多時的丞相夫人昨夜在相府園中無故逝去,不是說府上鬧鬼嗎,這夫人死時嘴角含笑,面帶春情,怕是真的被某隻貌美男鬼攝了魂去了吧……”

    陸九話音逐漸淡去,他原先因興起而灼耀的眼忽的眯起,徒留下一點深沉的微亮,他騰出環在胸口的一隻長臂,撐至我身側的嶙峋怪石上,便俯身慢悠悠湊近我。

    夜風微動,細糙窸窣,陸九的嗓音於此間,有種遠隔天際的虛浮縹緲,他道:

    “好阿珩,你在我那裡嘗遍百種藥糙,品過千味奇毒,可曾聽聞過有這麼一味毒藥?——它百糙難敵,千毒不及,藥性在這世間最為強悍最為濃烈。中此毒者,無人可醫,無藥可解,只能獨自忍它,讓它,由它,避它,耐它,敬它。棄之糙芥會加深痛楚,護之若寶也不得適從,只能終己一生為其悲歡憂喜,為其寢食難安,為其所困為其所擾,永世走不出此毒所帶來的禁錮與難受,你可知道這是何毒?”

    陸九說完這些話,已距離我的臉近到幾乎不能再近,他略微動作便能滑過我的鼻尖,而此時,他的面色也如嗓音一般有些恍惚。

    我對他的問話並無多大興趣,只道:“請……”

    話落,他神情瞬時復原至清醒,但卻未離遠一絲一毫,他斷我話道:“咦,你怎麼知道?”

    我意識到自己與他似乎不在同一思路,直言:“請你不要入戲太深了,陸閣主。”

    他疑惑地“啊?”了一聲。

    我好氣推開他臉,忍著性子規勸道:“扮貓的話,叫喚叫喚即可。不需將發情發|春那段也一併演示出來,時機不等人,我們還是趕緊出發,莫要停在此處浪費光陰了。”

    聽罷我話後,陸九依舊未有動作,不發一言,也不曾遠離我一絲一毫。

    我只能見他的面容半隱在晦暗的樹石斑影里,辨不出神情。

    氣氛凝固了一會,他突然開口:“哎,難得好氛圍,還是被你壞了興致去。”

    他總算放下撐著的那隻手,而後在我腦後輕拍一下,又笑言:“這種莫名生出的,替雲相悲痛的強烈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話未說完,放佛遭遇何種未料之事一般,放鬆的身體驀地僵硬,雙眸也是驚異地睜大。

    “有勞師太費心了,雲某很好。”

    這一聲叫我也是極為驚訝,匆忙抬眸,便見雲深憑空出現在跟前,其後是空曠夜幕中玉盤滿月一輪,他一襲白衣立於此間,風卷花香,衣袂翩躚。

    雲深面容如月清皎,卻比月更為寒涼。

    事出突然,我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只好維持著抱膝坐地的姿勢。

    而陸九卻是極快地反應過來,他頃刻換上端莊自持的態度,音色也回歸到原先呂師太那般,他站起來轉回身,一根根撥開雲深架在他肩上的五指,微微垂首道:

    “貧尼雖已削髮,但依舊是女兒之身。施主,請自重。”

    ……

    我使勁憋住才不至於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

    雲深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我,垂下落在陸九肩頭的手,撣了撣袖口,道:“不知師太這幾日來,在雲某內子房中睡得可好?”

    不知是夜風還是我耳朵的緣故,我只覺雲深將“內子”二字咬得極重。

    陸九彎起眼,很是慈眉善目的樣子:“自然是很舒服,相爺您懂的。”

    雲深揚音“哦”了一聲,這一聲叫我莫名有些冒汗,只聽他道:“所以舒服到連阿珩醒了都不願來通報我一聲?”

    陸九開始睜眼說瞎話:“什麼?夫人醒了?”

    雲深朝陸九身後的,埋沒在假山小洞之中的我看來:“阿珩未醒那這位又是誰?你最好別告訴我,這是另有其人易容成了她的模樣。”

    雲深說完,眼角眉梢含笑,朝著陸九盈盈看去,這笑在我看來很是森然。

    陸九打哈哈道:“怎會,自然是夫人了。不過夫人還真是未曾醒來,”他突然小幅度抬腿不動聲色踢我一下:“夫人這是在夢遊噢,貧尼防止她出事,特意尾隨其出門跟蹤至此,不想夫人夢遊至此處竟停下了,對不對啊?對不對啊?”

    我:“……”我能做些甚麼?佯裝打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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