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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時節天高氣爽,蓬萊市丹崖山上的蓬萊閣旅客絡繹不絕。
郎胭走在石階一步步向上,落葉靜靜飄飛。她想在任務開始之前到處逛逛,換個心情。
郎胭穿著一件黑色的寬鬆T恤,胸前垂著一顆紅色小行星,這個位置以前還掛著一顆紅色結晶,那是她初嘗**和對方結合的熾愛精魂,後來被她煉化吸收,成為突破八星的寶物。這兩年她接受南宮神凰的訓練,靈力和實戰能力突飛猛進,已經成了神官閣獨當一面的高位精英。
很久以前她成為精英的願望實現了,可是她給另一個人看日出的承諾卻遙遙無期。實力飛增的同時是重疊的傷痕和只有自己默默舔舐的寂寞。
她也不想,可是好像......她最後真的成了一個說假話的騙子。
她說了謊,看不了一萬年後的日出。
丹崖山很低,比起不周山的高聳巍峨只能算小矮子,但是它毗鄰的大海波瀾壯闊。
郎胭很久沒有下山,更別提看海。不知何時,她對海洋產生了憎惡的感情,也許和她痛失摯愛跌入深海的哀慟有關。
休息亭里飄來熱乎的烤腸香氣,郎胭撥過來一綹長發遮住左臉,向賣烤腸的小攤走去。她的左眼下有三道無法祛除的鬼爪傷疤,曾經沒留意嚇壞了一個小朋友,之後她和人交流時總是格外小心。
「老闆,兩根烤腸。」
郎胭低著頭把錢給他。
「給你拿好。」
郎胭吃掉一根,把另一根插在朝向不周山方向的土壤里。她習慣這樣,好吃的東西買兩份,她一份,她一份。
轉頭攀登最高的閣樓。
戴黃帽子的導遊揮著小旗,帶領一隊人緩緩登上蓬萊閣,郎胭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大家現在看到的就是著名的蓬萊閣,建於宋嘉佑六年......」
郎胭跟隨人群走進閣樓,憑欄而望曠遠的海岸線盡收眼底,風呼嘯而來,心曠神怡。
旅遊團的人擠過來,一個阿姨撞在郎胭身上,連忙讓開說:「不好意思。」郎胭抽身走下樓梯:「沒關係。」
郎胭望了一眼蓬萊閣的題字,轉身下台階,台階的另一邊走上來一襲鳶尾藍的身影。
淡雅的清甜香氣掠過郎胭的鼻尖。
郎胭後知後覺地轉頭,墨藍色長髮的發梢從她視野的末端飄舞而過。
「夫人!等一等!上面太高了很危險,您慢一點!」幾個穿黑西裝的魁梧大漢慌張地跟上去。
上方傳來銀鈴般悅耳的清越笑聲,郎胭鬼使神差地揚頭看去,身穿托胸小禮裙的清冷女子抱著一束蕾絲束帶繫著的白色雛菊。
她戴著優雅的淑女帽,在郎胭仰頭的瞬間低頭轉身,郎胭看到她清麗脫俗的側顏,倏然張大眼瞳,渾身血液凝結,心臟在這一刻懸停......
世界仿佛也在這一刻按下了暫停鍵。
郎胭嘴唇顫抖,很想發出聲音但是聲帶無法震顫。
她向她伸出手,差一點就能抓住她的指尖。
郎胭臉前的碎發飛起來,露出猙獰的傷疤,女子看見了發出短促的驚叫,懷抱的花束摔在地上滾下台階。
「哈啊......啊......啊——」
郎胭湧出淚花,可是不論多麼努力,喉嚨始終無法正常發聲。
「夫人!」保鏢們衝上來,粗暴地把郎胭推開:「你想做什麼!」
女子站在高處驚恐地看了郎胭最後一眼,在保鏢的擁護下走進閣樓,旅遊團從閣樓出來,人群頓時將她們分隔。
郎胭任憑眼淚在臉上放肆,逆著人群衝上去,滿心叫著那個不可能的名字,終於能夠發出聲音,說出口只是重複的一句:「求求你不要害怕我......」
等到人群散開,郎胭跑到閣樓另一頭邊緣,那襲鳶尾藍已經走下很長一段路,在休息亭的小攤上買了兩根烤腸,分了一根給她身旁的金髮女人。
「不可以再離開我身邊,知道嗎,外面壞人很多。」金髮女人對女子講,聲音很溫柔。
她點點頭:「嗯。」
保鏢和金髮女人低語兩句,她蹙眉問女子:「剛才有人嚇到你了?」
女子搖頭,柔聲道:「沒關係,只是她臉上的疤痕很可怕。」
她摸一摸她的發頂,牽著漫步石階:「花丟了沒關係,一會再遇到賣花的婆婆,我把花全部買下來給你好不好?」
郎胭遠遠地望著,呼吸灼痛,胸膛里一口氣卡住沒喘上來,猛地咳嗽,手心竟然染上了鮮血......
心臟的痛覺讓她渾身乏力,虛弱地倒坐在樑柱邊緣,但她無法克制心中的追逐,拖著僵硬的身軀向她們的方向走去。
眼看越來越近,郎胭掙扎著呼喊:「許——」旋即便被捂住口鼻拖走,郎胭憤恨地轉頭看,見到來人又只能把無名火硬生生吞下去。
王菸菟把郎胭拽到樹林裡,一拳打到郎胭身側的樹幹上。
「你想幹什麼?衝上去送死嗎!你死了不要緊,主上沒了紅蓮火到時候亡的是全天下!」
郎胭怒氣上涌,呲著獠牙揪住她的衣領,怒聲咆哮:「你們為什麼騙我?她明明還活著!」
「軀殼而已,你問問自己剛才看到的還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嗎?她看到你的傷痕就害怕成那樣,她根本不認識你!她就是一具空心傀儡,漂亮的洋娃娃。你還有大義,有組織,有戰友,你不能為了一個死掉的女人軀殼拖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