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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爹爹告訴我的,他就是上一任村長。」
農婦走了。
村長帶村支書過來,請她們去支書家裡住,為防打草驚蛇,她們都沒有提桃花庵。
許深深聽郎胭講過農婦家的情況,那個老頭在床上躺了七年,肌肉嚴重萎縮,像一具乾屍,渾身瀰漫著腐爛的臭味,很難說這樣的存在到底還算不算人。她問郎胭:「你真打算幫農婦救她爸爸?她爸爸都那樣子了......還算活著嗎?」
「我怎麼可能幫她?她爹可能除了大腦神經和少部分細胞,大面積組織都死了。」郎胭說,「正常的人類靈魂依靠天地精氣生活,而他是靠鬼物的陰氣苟延殘喘。」
許深深問了一個讓郎胭沒頭腦的問題:「你認為他願意這樣『活』著嗎?」
延續生命是人類追逐的永恆話題,從古至今,不論是周王拜訪西王母,秦始皇尋仙問藥,還是現代科學家研究腦機接口,修復端粒體技術,都是為了追求長生。
不論哪個時代,哪種方法,都產生過許多負面影響,比如祭祀人牲,進行實驗,等等。如果站錯了角度,將會陷入錯誤的分辨。
人和人對「生」的渴望是不同的。
這會導致一些問題出現。比如:當真正需要延續生命的那個人是你或者身邊最重要的存在,或許你會做出和你預設中完全不同的決定。
「關鍵不在於他活與不活,而是他續命的方式剝奪了其他生命活下去的權力,這是絕對的錯誤,是惡。」
郎胭這樣回答許深深。
「懲惡揚善,這是師父對我的教誨,也是我在人情社會裡判斷決定是否正確的法則。」
對於郎胭的說法,許深深不反對,但她認為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
。
夢裡面又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許深深,許深深。
聲音越來越大,有人在摸她的臉,手指上有粗糙的繭,刮在臉上酥酥麻麻。
許深深一個激靈醒了。
是郎胭。
郎胭蹲在床邊,輕輕拍她:「快起來,他們要走了。」
村長和許鴻卓已經走到後村門了。
她們在後面悄悄跟著。
「不知道許鴻卓給了多少錢,居然能讓村長帶他去看這個村的秘密。」許深深低聲說。
「你有沒有想過,村長帶他去桃花庵不是為了錢?」
許深深困惑地和郎胭對視,恍然大悟,接著露出恐慌的表情。
村長該不會是想拿許鴻卓當祭品吧?
「你......你一個人能行嗎?」許深深上下打量郎胭,「萬一裡面有很多妖怪,把我們都吃了怎麼辦?我給你師父打個電話,叫他來。」
「哎。」郎胭立馬按住她掏手機的手,皺眉,「你這是在侮辱我。」
「我是擔心我們的生命安全。」
「嘖!我要是連個破庵都搞不定,你爸敢讓我陪你渡劫?!你就看著吧。」
山路不好走,郎胭一路牽著許深深的手,爬坡的時候會背她。
「你真的太輕了。」抱許深深回家的那天郎胭就想說。
「關你什麼事。」
「太輕了容易被妖怪偷走。」
許深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容易騙的小女孩了,她拉著郎胭的耳朵呵氣:「我看你就是那個妖怪。」
郎胭嘶的一聲躲開,耳朵竟然紅了,她瞪許深深一眼,低聲道:「不要碰我耳朵。」
許深深若有所思地哦一聲,眼裡深藏笑意,原來耳朵是郎胭的敏感帶。
真棒,又多了一個對付臭狼的好方法。
前面的村長突然回頭:「什麼人!」
許深深被郎胭推到一棵大樹後面,緊緊貼著,郎胭捂住她的嘴,輕輕搖頭:別出聲。
非常玄妙,許深深看懂了郎胭的眼神。夏日炎熱,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郎胭身上的熱氣源源不斷向許深深撲來,讓她更加潮熱,甚至有種微微的暈眩感。許深深總覺得郎胭的體溫比普通女人高,甚至比男人還高。
郎胭總是很「熱」。她的耳朵很薄,在樹葉篩下的陽光里微微透光,泛出可愛的粉紅色。
糟糕,許深深又想捏她的耳朵了,很軟,很舒服,而且她的反應也很可愛。
郎胭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皺著眉頭警告她,許深深輕輕笑一笑,眼波瀲灩,有點高興,有點小得意。
等了一會,村長繼續爬山,郎胭放開許深深,許深深看她滿頭是汗,拿出濕巾幫她在額頭上擦了擦。
郎胭下意識躲開。
許深深勾唇:「躲什麼?害羞啊?」
「熱。」郎胭拿過她手裡的濕巾,自己擦。
爬到半山腰,又走下坡路。
和郎胭進村時說的一樣,這是山的鞍部,瘴氣濃重,草木叢生,沒有任何人工的路,全靠人的記憶探索。
村長一路走一路合手禮拜,許鴻卓早就累得不行了,每走兩步就坐在草里喘氣,勉強跟著他。
「咚——」
「咚——」
密林深處突然傳來悠遠的佛鐘聲。
鐘聲把瘴氣撞開,視野變得明朗。
再向林中眺望時,蒼翠遮掩之間,靜靜立著一座古樸的尼姑庵。
「阿彌陀佛,施主請在這裡領香。」
一個小尼姑接待村長,過了一會,許深深和郎胭走過去,小尼姑笑容溫和,也給了她們一人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