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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俞看她一臉不信的樣子,也不強求,這個動作在很多人眼裡看來就是神經病吧。
對於普通人,藍天和光芒在平常不過了,可是對於像陶安俞那樣從小在地下室長大的人來說是比豪車豪宅更珍貴的奢侈品。常年在昏暗的環境裡呆慣了,突然受到強光的刺激,人會下意識用手去捂眼睛,等適應光線後再慢慢分開手指,微笑著迎接光明。
也微笑著迎接幸福。
所以很多人不理解這個動作和看見幸福有什麼聯繫,把它當做神經病才會做出的舉動,可是當安俞第一次教陶安俞這個動作時,陶安俞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它的含義。
看見光,有些喜悅,有些膽怯,慢慢去適應,慢慢去接受,在一點點改變,告別黑暗骯髒的過去,迎來光明乾淨的幸福。
陶安俞看著陸孟瀟傻傻地看著自己,以為她又把自己當做裴語海了,無奈地搖搖頭,傾身過去抱抱她,「抱歉,我始終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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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陶安俞背著包出門了,她已經在敦煌訂了房間,包裹都寄到那邊酒店了。
她還帶了陸孟瀟給她辦的身份證,這個身份證是真的,從此她再也不用擔心證件的問題了。
關於契約結束後究竟要去哪裡,陶安俞想了很久。
她想去旅行,去不同的地方看看,到處走走,然後靜下心來好好寫一本書。
思考再三,陶安俞選擇了敦煌,她想去看看月牙泉。
十幾歲的時候她看到一張報紙上介紹了敦煌的月牙泉,非常嚮往,寫了《月牙泉眼》。
在她的小說里,兩個主角分分合合,陰差陽錯,最後還是在月牙泉相遇了。
月牙泉,大漠裡清澈的水源,可遇不可求,愛情也是這樣,很多時候求而不得,可是真正當你得到它的時候或許又會失望,會厭倦,所謂人生兩大不幸,求而不得,求而得之,大抵便是如此了。只有真正的有緣人,經歷歲月和世事磨合,最後走到一起的才能長久,才能幸福,就像月牙泉一樣美好又神奇。
陶安俞站在大門外,看著七王聖殿,甜甜地笑了:「早安,我的陛下。」微微前身,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揚長而去。
而此時,別墅里除了陸孟瀟所有的人都還在睡覺。
陸孟瀟喝了一晚上的酒,窩在梳妝檯放凳子的空洞裡,眼白里布滿血絲,髮絲凌亂,神色憔悴。
她在牆上靠了許久,忽然把懷裡抱著的酒瓶滾到一邊,放直一條腿,緩緩伸出右手,高高舉起,對準燈光,然後分開手指,看光透進來。
——「語海,你看我。」
——「瀟瀟,你這是做什麼?」
——「這樣伸出手,從手指間看到的光就是幸福啊,這是你教給我的啊,忘了嗎?」
——「是麼......對不起啊,我沒什麼印象。」
陸孟瀟狠狠皺起眉,腦中的記憶畫面飛速掠過。
——「語海,你當年不惜犧牲自己救我,這輩子不論做什麼我都要對你好。」
——「瀟瀟你別這樣,小時候被綁架,你能逃出去是你的運氣好,我沒那麼好運氣罷了,要是我也能跑出地下室肯定也能跑出去的。」
——「可是你明明跟我跑出去了啊——」
——「好了瀟瀟,我們不說那件事了好嗎?」
陸孟瀟閉一下眼睛,腦子火燒火燎的痛,火山爆發似的快要炸開了。
不對,好像有哪裡不對......
這時陸孟瀟猛然一驚,睜開眼睛,她發現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忽略了一個細節!
當年被綁架的時候,她和裴語海剛剛放學,兩人都穿著學校的校服,可是後來她躲在草叢裡,裴語海來找她時卻穿的是一條碎花裙子。
裴語海明明被關在地下室里,到哪裡去找一條裙子穿呢?
這是不是說明,當年放她走的人根本就不是裴語海?
如果不是裴語海,那是誰呢?可是那個女孩明明就是裴語海啊,除非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等等,一模一樣?
陸孟瀟眼前迅速浮現昨晚陶安俞微笑的面孔,她拉著她的手,一點點舉高,然後......
——「這樣,就可以看見幸福啦。」昨晚,抱著膝蓋的陶安俞微笑著說。
——「這樣,就可以看見幸福啦。」十幾年前,穿著碎花裙子的小女孩笑著說。
嘭——
陸孟瀟一腳踹開門跑出去,踢開陶安俞臥室的門,裡面空空如也,風把窗簾吹得起舞,清清冷冷,冷冷清清。
「陶安俞!」陸孟瀟發瘋似的一間一間屋子找著,「陶安俞你在哪兒,給老子滾出來!」
「哎喲這是怎麼了。」劉姨穿著睡衣跑出來,打開燈,「二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啊,別激動,有什麼好好說啊,找什麼呢這是。」
陸孟瀟兩三步跳下樓梯,抓住劉姨的衣領,紅著眼睛問:「陶安俞呢?」
劉姨有點發怵,小聲說:「我不知道啊,晚上不是還在嗎?」
陸孟瀟放開她就往外跑。
一個女僕叫住她,「小姐,我前天好像看到陶小姐訂機票了......」
陸孟瀟轉身問她,「到哪兒的?」
女僕害怕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一群廢物!」陸孟瀟指著她們罵道,拿了車鑰匙一路狂奔去車庫,邊跑邊給陶安俞打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