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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俞擺擺手,朝後面的烤肉沙灘走過去。
海風有點腥,夜裡溫度低,刮在臉上有點疼。
陶安俞穿過整個人群,繞過一片沙雕城堡,停在一個埋著頭堆沙子的人跟前。
風吹過來,陶安俞的長髮有些凌亂。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手舉到那人拍打沙堆的雙手上,手指微微鬆開,細小的沙粒傾瀉而下,落在那人白皙的手背。
滿手細沙。
陸孟瀟抬頭,一雙淺金的眸子泛著光,好像要說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想說。
陶安俞咧著嘴,笑著用沾滿泥沙的指尖在她額頭點了一下。
陶安俞說:「你不是去參加茶會了嗎,你不是不來了嗎。」
陸孟瀟輕笑一下,捋過耳畔凌亂的髮絲,抓一把沙灑在沙堆上,繼續用手拍。
陶安俞看一眼旁邊的城堡,「這是你做的?」
陸孟瀟沒有回答。
陶安俞說:「你能住進去嗎?」看向她,「你那麼有錢,去歐洲買一片地自己蓋啊。」
你還欠我一套能養白鯨的海景別墅呢。
陸孟瀟站起身,拍拍手,沿著海邊走,海浪不斷撲過來浸濕她的腳。
陶安俞站起來跟上去,陸孟瀟察覺到她在身後,加快腳步,陶安俞也加速,走著走著陸孟瀟邁開腿跑了出去。
陶安俞深吸一口氣追上去,從身後一把抱住她。
「不要用碰過卓沙琦的手抱我。」
陶安俞詫異的抬頭,深吸一口氣,猛地抱緊她,「那個人早就死了,我一出生就遇見你,碰過的只有你。」
第32章 深海孤寂
半晌,陸孟瀟絲毫沒有感應。
陶安俞的心掉進冰窟窿里,她渾身顫抖一下,抽一抽鼻子,鬆開抱著陸孟瀟的手,慢慢轉身,抹抹眼角一點點走遠。
看來,合同要提前結束了......
「陶安俞。」
身子猛地一晃,陶安俞一個趔趄,被陸孟瀟拽住。
陸孟瀟攥著她的手別在身後,低頭,上下兩排牙扣住她的脖頸,抬眼看她,眼底帶著輕狂的笑。
陶安俞整個身子都定住了,呆呆地看著她。
陸孟瀟放開她,說:「有兩件事我是絕對不能饒恕的,一是欺騙,二是背叛。不過這兩者在我這裡並沒有多大區別。」
「我沒有——」
「就這樣吧。玩的時間不多了,開心一點。」陸孟瀟從她身邊走過,一隻手放在她的發頂,輕輕一揉。
陶安俞機械地抬頭。
遠處燈塔的射遠燈照過來,光束投在陸孟瀟稜角分明的臉上,眼神格外深邃。
「你要多笑笑。」陸孟瀟收起手,轉身離開,越走越遠。
周圍還是很熱鬧,陶安俞在原地愣了許久,抬手揉揉頭髮。
她看了看陸孟瀟堆的城堡,忽然發現在城堡主樓的露台上還立了一個小人,小人昂首挺胸俯視整個王國,威風凜凜,卻也無限寂寞。
陶安俞蹲下身用沙子捏了個小人放在那個小人身旁,想了想又把小人去掉了。
她站起身拍拍手,笑道:「就這樣吧!」
樹底迷樓畫裡人,
金釵沽酒醉余春。
鞭絲車影匆匆去,
十里櫻花十里塵。
這首《東京雜事詩》陶安俞一直記在心底,就像裴語海寫的那本《遺忘了月牙泉》一樣。
十年前的櫻花早已化作塵土,十年前畫裡的人只怕也早沒了。
世事無常,王者必衰,什麼都經受不起歲月的變化,就算現在再刻骨銘心,難分難捨,就算現在虛假能夠真實,替身能夠轉正,又有什麼意義呢?
太陽和月亮都落了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死了吧,還記個屁啊。
那就不用記了,我也不會記得誰。
所以說沒什麼好感嘆的,也沒什麼好悲哀的,有些結局總一開始就已經註定,所以陶安俞想的很開。
偶爾這樣開導一下自己也不錯。
陶安俞倒退著漫步在海邊,任浪花撲上她的腳丫,遠遠望著黑洞洞的大海,陷入沉思。
陶安俞看過一部電影,很早很早以前的片子,具體情節記不清了,但有個故事記得很清楚。
電影和大海有關。
傳說深海有人魚,如果碰見人魚,它們會帶你去另外一個世界,而去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就在海底。
主人公一生坎坷,不得幸福,最後墜入海中自殺,徹徹底底放棄了生的希望,可就是他完全捨棄的精神吸引了陶安俞。
那種純粹的放棄,閉上眼睛就能徹底地安心,一切都沒有了,大地開始碎裂,散成片片塵埃,如星光,似琉璃,成千上萬地紛飛飄零,人和物的身影漸漸幻滅,扭曲成盛夏烈日中曝曬的柏油路上蒸騰的幻象,徐徐上行,冉冉升起,煙霧消弭於無形。
影片的最後是主人公在深海里慢慢墜落的場景,一片沉靜,深海孤寂,沒有人知道有沒有人魚,或許人魚帶他去了另一個世界。
或許他已經死了。
「快來人啊!有人跳海自殺!」沙灘那頭突然有人叫喊。
接下來就是一陣暴動,很快救生人員趕了過來,跳下水去救援。
陶安俞漂在海面上,面向星空,朝天伸出手,張開中指和無名指,透過指尖的縫隙去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