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徐影春簡直氣笑了,冷聲道:「嗯,不是什麼大事——到高原的第一天就洗澡,感冒發燒,要是引起腦水腫肺水腫,是會死人的你知道麼?!你還有沒有點常識了?!」
林白沒想到這麼嚴重,抹了抹眼角:「……我不知道。」
不知者無罪。而且,邵知寒不是也不知道麼,所以才沒提醒她,可是也不見被她這麼凶。
徐影春那股煩躁的感覺始終不散,剛才出口的話情緒性太強了,她也有點後悔,她向來是克制疏離的。
「吃了。」她呼吸了一下,按下情緒,重新把藥遞過來,沉聲道,這是當真是命令的語氣了。
林白這次乖乖接了:「所以這到底是什麼?」
「散利痛。」
林白吃完,徐影春又遞來一管溶液:「葡萄糖口服液。」
「要是還不好,就只能去醫院吸氧了。」她重新坐回那張沙發椅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葡萄糖的味道是甜的,林白的眼淚剛止住,小口小口地喝著,說:「不會的吧,我覺得好多了。」
徐影春冷聲道:「你之前還覺得高反又發燒是小事呢。」
一出口就被懟,林白不說話了,默默地喝完了那瓶口服液。徐影春叫了餐,兩個人一起吃,但是都沉默地不說話,林白仍然沒有食慾,徐影春這次倒是沒怎麼教訓她,讓她一定要吃,只是給她添了好幾杯配餐的甜茶。
吃完飯,徐影春也沒有要走的跡象,但是兩人待在同一間房間內也不會聊天,林白沉默地躺著休息,徐影春則一直盯著手機。
磨蹭到了睡覺時間,可惜林白睡了一個白天,現在毫無睡意,徐影春終於收起手機,抬頭問道:「現在還難受麼?」
「不難受了。」
「胸不悶了?」
林白搖頭。
「頭不暈了?」
林白繼續搖頭。
「不覺得缺氧呼吸困難麼?」
林白一直搖頭。
她的臉色還發白,林白本來就生得皮膚白皙,現在更顯得沒有血色了。徐影春撇開眼,把手機揣進口袋,嗤笑了一聲,心道:「沒句實話。」
她走進衛生間洗漱,很快出來,就往房間裡另外一張床上坐。林白聽見響動,回頭看了一眼,她們這次的房間是雙人標間,有兩張床,徐影春便掀開了之前邵知寒睡的那張床的被子。
林白問:「你要睡在這裡?」
徐影春「嗯」了一聲,沒多說別的,抬眸掃視她那一眼卻意味很明顯——不行?
「我以為你不會想跟我一個房間的。」林白說,之前在成都是迫於無奈,沒有辦法。
「是不想。」徐影春看著她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就來氣,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這不是怕你半夜死了,沒人給你收屍麼。」
第15章 獨處
徐影春時常沉默寡言,但是若是心情不好時奚落起人來,嘴是真的毒。
林白無話可說,剛掉完眼淚,總不可能立刻再哭一場,那真成哭包了。
其實白天睡了一天,被厚被子捂著出了一場汗,她覺得身上有些黏澀,不舒服,想洗澡。但她不敢說,之前就是因為洗澡才變成現在這樣,更何況不適還在繼續,現在確實不能洗澡,還絕對會又被徐影春懟。
撲滅燈光,兩人躺在寂靜的昏暗裡,她睡不著,白天的時候狀態是昏沉而無力,痛感也悶沉,迷迷糊糊地意識不清,陷入睡眠,吃了止疼藥喝了葡萄糖之後稍有緩解,身體的不適感在繼續,但是大腦卻異常清醒。
被子厚實,給受涼發燒的人用來捂著發汗。她往下縮了縮,半張臉埋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張大的眼,動作幅度很小地扭頭,看向另一邊。
「你睡著了嗎?」良久,她終於憋不住,放輕了聲音問。
雖然她態度有點惡劣,說話口吻也不好聽,可她終究是因為自己沒去亞丁景區回來了。就衝著這個,林白無論如何也沒法不心軟。
徐影春保持微微側身躺在床上的睡姿,沒有動,也不出聲,像是睡著了。林白借著窗簾縫隙處透進的一點月光,看見她睡覺的時候竟然也沒摘手套。
搭在被子上的那隻手雖然被黑色的布料包裹仍顯清瘦,袖口露出的腕骨修長,林白感到有些奇怪。
這麼多年不見,她現在是有些潔癖麼?
到現在,她當年拒絕林白帶她離開姑河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她不想耿耿於懷,每個人會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就算兩個人再親近也不容別人干涉。
可是刻意忽視,恰好暴露在意。
她實在清醒,徐影春又好似睡熟了,於是側過身小心翼翼地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在搜尋引擎上打出「徐影春」三個字。
林白未曾參與的、徐影春的八年便躍現在她面前。
她看見她從十七八歲就開始給一家自然地理雜誌供稿,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冬天在北方拍漫天飛雪,夏天在海邊拍陽光和浪花,雖然都是風景,並無人物出境,但是也可以從風景中窺得取景框背後的人的心情。
她拍的風景的顏色大多飽和度不高,上次成都展覽獲獎的那幅《胭脂》已經是她為數不多的色彩濃艷的作品之一了,畫面帶有莫蘭迪風格的高級感。拍攝者大多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觀賞人世間,態度獨立疏離,冷眼裁剪風景,不論面對如何的美麗,也沒有參與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