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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影春下車去後備箱裡拿一瓶水,落座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這句話,看見一個車外站著一個車內坐著的人隔窗講話,再看看身側空落落的副駕駛,聯繫話語不難猜測出她們在說什麼。
「嚴格意義上來說,坐在後面也要系安全帶。」邵知寒還沒答言,前頭一道冷淡的聲音先插話響了起來。
徐影春擰開礦泉水瓶蓋,也擰緊了眉。
喝了一口水,她又說:「為了行車安全。」
林白頓了兩秒,擺事實講道理地說:「可是她們之前坐後排都沒系啊。」
那時候你怎麼不說。
徐影春說:「之前沒注意,這邊的路況也不比城市,不好走,為了個人的生命安全,大家都把安全帶系上吧。」
另外兩人聽了這話,看了看徐影春,又看了看林白,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像被殃及的「池魚」。
雖說道理確實是這樣,但也沒必要那麼嚴格吧。
邵知寒結束了一局消消樂,看見林白還站在那,說:「前座后座都要系安全帶,還換什麼位子?」
「……」林白直接拉開車門,把她拽下來了,「就當幫我個忙。」她貼在邵知寒耳邊飛快而輕地說。
「……還走不走了。」徐影春握著方向盤,餘光瞥著她們糾結拉扯,出聲催促。
她們在那裡為了一個小小的座位而推諉半天,后座好像瞬間成了香餑餑,而她身側的副駕駛成了燙手山芋,好像坐在那是坐在老虎凳上一樣。
這麼被人嫌棄。
「走。」林白拉開車門,坐上后座,對邵知寒低聲道了句謝。
徐影春等了一會兒,拿手機打著消消樂的女孩坐到了自己右側,不經意地一抬眼,從後視鏡里看見女人低著頭伸手拉過一旁的安全帶,給自己扣上了。
然後還樂於助人地幫巴麗也扣上了安全帶。
果然。她只是不想坐在自己身邊而已。徐影春下意識冒出這個念頭,思緒像一條肆意流淌的小溪,等她反應過來,已然流遠。
徐影春將思緒拽回來回過神,唇角又浮出一個半酸不苦的笑,笑意就像烈陽下的脆弱薄冰,轉瞬即逝。
可這不是挺好的嗎?
就這樣保持安全距離,才能讓她覺得安全,不會讓她提心弔膽,生怕那顆搖搖欲墜的真心一不小心就飛出嗓子眼。
「走吧。」幾人已然坐定,林白見她握著方向盤微微出神的樣子,輕聲提醒了一句,在後視鏡里見那眼睫微動,似要抬起,忙轉開眼,視線飄向別處。
越野車緩緩駛上公路,林白將目光投向遠方,總是連綿不斷的山川河流,看著大多相似,但卻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徐影春開著車,十分心思卻好像總有一分飄了出來,停在了別處。右側不斷傳來消消樂的遊戲系統音,讓她有些不習慣。身邊換了人,讓她也有些不習慣。餘光總是忍不住跑掉,又被迅速扯回來。
所幸的是,那雙眼藏在墨鏡後,這些細小的動作無人發現。
百無聊賴,巴麗拿出了英語書開始背單詞,口中小聲地振振有詞,又拿出一張數學卷子,皺著眉頭開始啃,林白看見她那模樣,紙上字沒寫幾個,那筆頭被她無意識地咬在嘴裡,都快咬壞了。
林白無聲地笑了笑,湊過去看那道題,是道數列題,難度一般,出題套路也中規中矩。
空白的紙頁上,巴麗只寫了個歪歪扭扭的「解」字就頓住了,再也沒落筆。
林白拎過那支筆,在題目上圈了幾個關鍵信息,問:「一點思路都沒有嗎?」
巴麗搖搖頭。
她大多數時間都泡在紋身店裡,在課堂上聽老師講也只聽了個響兒,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用功的方向也不太對,像是無效努力。
林白雖然畢業多年了,但有些東西還是沒拉下,更何況這題不算很難,給她講了一遍,看她懵懵的。巴麗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指:「這一步是怎麼得出來的?」
「……」林白失笑,「你連公式都還沒記住嗎?」
巴麗露出典型學渣式迷茫又泫然若泣的表情。
「……好吧。」林白耐心極了,「我給你從頭再講一遍。」
「好。」巴麗雖然看起來笨笨的,但態度很好,立刻坐正了,臉上掛著感激的表情。
一連講了三遍,終於把人給講懂了,林白把筆遞還給巴麗,提出建議:「你基礎太薄弱了,現在別做這種中等難度的題,先把概念和公式搞懂,後面就好下手了。」
巴麗「嗯嗯」幾聲。
邵知寒打完一局遊戲,又拆了一包餅乾叼了一片在嘴裡,回頭道:「我覺得你可以去當老師了。」
林白笑笑不語。
薄脆餅乾被邵知寒咬得咔哧咔哧直響,芝士味濃郁地飄了過來,這種餅乾她們在上路前囤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徐影春忍不住側眸掃了邵知寒一眼,看見那碎渣零星地往下掉。
她突然想起那天離川入藏,那路途最為艱辛的一天,她們早上天還未大亮便出發,在顛簸前行之中看著天色一寸一寸地浮白,太陽從東方的霧氣中緩慢躍起,她無暇吃早餐,副駕駛的人便拿著餅乾投餵自己,極為耐心。
然而現在,卻再也沒有這種待遇了,那人連坐她身邊都不願意了。
她驀地覺得心空了一塊,飛快地閉了下眼,微不可察地小幅度晃了下腦袋,將這種還未顯明的情緒晃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