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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手腕處被潑出的湯汁燙紅了一塊。
老闆給她們指了洗手池的位置,幾個人陪著徐影春去沖冷水。徐影春蓋住自己的手腕,說:「沒事,根本沒燙傷。」
林白有些無語,什麼都忍著,你要百忍成金嗎?這也能胡說。
到了洗手池面前,要衝洗手腕,卻遇到了一個難題——徐影春還戴著手套。
「摘了吧。」邵知寒說,「萬一湯汁流到裡面去了呢?」就算手上沒受傷,這單獨沖洗手腕,戴著手套也不方便啊。
徐影春按住自己的手,說:「沒有。」
無論怎麼勸,她都不肯摘。越是諱莫如深,林白倒越好奇了,再加上眼下這情景實在容不得她鬧脾氣,她不由分說,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反應過來抗拒之前,就飛快地摘下了她的手套,拉著她的手放到了嘩嘩流水的水龍頭下。
流水冰冷,兩手相握,那被燙紅的皮膚上的顏色像是被衝下去了,淡了一些。
林白問:「說實話,還疼嗎?」
徐影春飛快地眨了下眼,甩開她的手,手上的水還沒擦乾,就將那隻手插進了口袋裡。
林白愣了一下,心道:真是長大了。
現在這麼嫌棄我了。
徐影春的動作很快,可是那一剎那,林白好像還是看見了什麼。她的手指上,似乎有什麼,黑色的、小小的一個圖案。
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轉瞬即逝,捕捉不清楚。
是紋身嗎?她現在自己就是紋身師,是她自己給自己紋的麼?
可是那些找她來紋身的,誰不是紋完了,巴不得天天把那美麗的圖案露在外面顯擺,讓全世界都看見羨慕。她為什麼不想讓人看見?
而且,林白有種第六感,她自作多情地覺得……她不是不想讓別人看見,而是不想讓自己看見。
她心內嘀咕,幾個人走出了麵館,本來的計劃是還要在步行街逛逛,那廣場上還有人在教弦子舞,可是這麼一打岔,誰也不提了。
徐影春濕著半邊袖子,她要回去換件衣服,不去步行街了,說:「你們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邵知寒和巴麗對視一眼,徐影春又說:「這有什麼的,連皮都沒破,別弄得好像我幾級燙傷似的。」
「你們去吧。」她沖她們揮手,走得灑脫。
邵知寒湊到林白耳邊:「你不陪她一起回去麼?」不是求和好嗎,這是個獨處的好機會啊。
林白搖搖頭,還是別逼太緊了,給她挑個香菜,她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恨不得躲她幾米遠。
她們逛了幾個小時,披著一身輝煌流麗的燈火回到酒店,邵知寒去洗澡了,林白等在外面,想了想又出門了。
樓下就有藥店,林白買了一管燙傷膏,揣進口袋裡,上樓之後,本來沒想著拿給徐影春,但是不知怎麼的腳步一轉,又到了隔壁門前。
巴麗開了門,說:「小春姐去那邊陽台了。」
這酒店每層的走廊盡處都有伸出的半圓弧型露天陽台,林白走到盡頭,果然看見徐影春的背影。她撐在欄杆上,不知道看著遠方在想什麼,明明只是背影,林白卻能想像得出,那張臉現在是如何沉靜慵懶的神情,好像平靜湖面下的涌動暗流。
裊裊的白煙從身後緩緩飄出,她又在抽菸了。
林白走上前去,沒先開口說話,她的腳步也悄無聲息的,徐影春正出神,一隻手從旁邊伸出,直接抽走了她手裡的電子菸,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細細長長的條狀物被塞進自己手心。
她一轉頭,看見林白的臉,又一低頭,看見手裡的燙傷膏。
「別抽菸了。」林白晃了晃手裡的煙,「這個,沒收。」
徐影春看著她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說出冰冷的話,那張嘴卻像是被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只好把手裡的燙傷膏遞迴去,說:「用不著這個,根本沒燙著什麼。」
「先拿著唄。」林白語氣輕快,帶著一絲調侃的味道,「萬一以後有人又要落荒而逃,再撞上別人手上的熱湯熱水,怎麼辦?」
「以防萬一,這次用不上,留著以後備用。」
徐影春聽了,把藥膏揣進口袋裡,轉身就走。「落荒而逃」四個字落進她的耳朵里,讓她又想落荒而逃了。
林白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好笑,忽然開口:「小春。」
這是她們重逢之後,她第一次這樣叫她。熟悉的稱呼,生疏的口吻。
徐影春腳步一頓,半側過頭來。
林白的目光從她重新戴上的手套上滑過,輕聲問:「你現在是不是很怕我啊?」
第24章 燙傷
「……你怎麼會這麼想。」片刻沉默之後,徐影春開口道,頓了頓,又冷聲否認,「沒有。」
她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半側著身,要走不走,走廊里的燈光和陽台的漆黑將她的臉龐切割成明暗兩部分,一邊繃著嘴角神情淡淡,另一邊沉在陰影下捉摸不清。
「是嗎。」林白淡淡搭了句腔,說著,倏然伸出手抓住了徐影春的右手。
幾乎是同時,那一瞬間,徐影春條件反射般地甩開了林白的手。
徐影春:「……」
林白對於這種口是心非的人的話已經免疫了,不能聽她說什麼,因為她總是言非心聲,得看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