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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她說,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會滿足她。這話的意思,難道不還是一種縱容麼?
她不想她対她的情感清白坦蕩,只是任由她撒野,那讓她覺得不対等,也覺得自己卑劣,利用別人的感情滿足她自己的欲。
「我不想……」她心下大亂,皺著眉組織語言,反正都已經出口了,索性說個清楚,「你不用太縱容我,做自己其實沒那麼想做的事情。」
林白瞬間明白了,明白她真正在糾結什麼,她說:「你覺得我対你不是愛情,是麼?那你覺得是什麼,親情?友情?還是同情?」
徐影春被戳中心事,咬住嘴唇。
「小可憐。」林白有點好氣,可那點氣又總是攢不起來,到底還是対她沒脾氣,她鄭重地說,「我対你,親情有,友情有,可是誰說就沒有愛情?我沒法將感情分門別類,分得那麼開,我只知道,不管是什麼身份,姐姐、朋友、戀人,我都愛你。」
徐影春抬眸盯著她,被這一番話砸懵了,眼睛裡是震驚的碎光。
「我也並不是沒有欲|望。」林白又說,每一句都溫柔堅定,「我只是更擅長給予,也喜歡滿足你……你說是縱容就縱容吧。我想把我有的都給你,可前提是你真的需要,真的想要。」
「我只是想聽你說,你想要我。」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挑明得不能再裝傻了,徐影春心頭巨震,瞳仁也跟著心跳顫顫巍巍。
就這樣吧,不要瞻前顧後,不去管任何其他的事,她投降在林白這番真摯堅定的告白中,讓情感占了上風,終於徹底任性一回。
就像海浪撞碎漂浮花朵,月亮墜入未知深海,她俯下身去,閉著眼睛貼住那張帶著酒氣的柔軟薄唇,像是信徒獻上自己的嘴唇,恨不得把血液、氧氣、心臟……總之她擁有的一切都剖出來任人挑選,前方是什麼?是太陽墜落,是回不去的前路,是沒有未來的明天?她不知道,她都不管了。
她們本來就在戈壁大漠裡,周圍是一片荒蕪,黑暗濃重寂靜,只有她一顆流血的心臟是熱的。不止熱,滾燙,像是能在胸膛燒出一個大洞,焚掉靈魂,焚掉理智,焚掉退路。光芒刺目,生生將人逼出淚水,熱淚盈眶,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滿足,又或者二者都有。
她幾乎是虔誠地說:「姐姐,我想要你。」
話語又湮沒在交融的唇齒之間。
親吻之間,她們似乎是碰倒了什麼東西,可是什麼都顧不上了,此時此刻,仿佛世界上除了親吻這件大事,再沒什麼事是重要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們雙雙倒在那張不算寬敞的卡座拼床上,像是跌進一個斑斕的幻夢,林白的手臂纏上她的脖頸,像是花枝一樣柔弱無骨,又那樣自然,好像那雙手臂原來就應該在那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窗外的星光變得這樣明亮,流淌在她們身上,像是一條波光粼粼的銀色大河,影影綽綽。
徐影春抬起臉,看見林白身上那件梨花白的絲綢襯衣的領口被她揉散了,半截鎖骨的潔白沉在陰影里。她也看清了林白眼睛裡的光澤,潮濕又專注的眼神,一點似有若無的水汽讓她的眼眸變得有些迷濛,不再是以往無波無瀾的溫柔平靜——
紅著的臉頰,潮濕的眼眸,凌亂的黑髮,微張的嘴唇,她從來都是她的難言之欲。
「所以,要做點別的麼?」林白見她停下來,輕聲問她。徐影春的手指還停留在她的下頜,林白側過臉來蹭了蹭她的手,又看見了她無名指上的紋身。
現在的情況只會比昨天更過分,心猿和意馬都跑出幾千里之外了,徐影春的眼神卻陡然清明了些,伸手替她攏了下襯衫領口,搖頭說:「明天還要繼續上路,還是早點睡覺吧。」
她像是個在禁區邊緣徘徊又覬覦已久的人,好奇、渴望,可是真的獲得了進入禁區的權力,她卻又近鄉情怯。
她正要收回手,卻被拉住,林白說:「不是你說的麼?談戀愛不止會做那些事。明天是明天……」她拖長了聲音。
「今夜我只想你。」她看進徐影春的眼睛,突然想起海子的詩,於是輕聲念了出來,此情此景,十分合襯。
像是一瓢熱油潑進未完全熄滅的炭火中,立刻死灰復燃,下一秒,吻就像是落雨一樣降臨。
……
雨在降落,可又有一團火焰熊熊地燃燒了起來,那點水分根本澆不滅它,反倒更助長了它的氣焰似的,蒸乾了她的意識,卻又把她心裡更深的那團火,像是釋放出沉睡的野獸。
林白覺得眼角有點濕,原來那點水分是她流出的眼淚,在這樣的灼燒中,一切都不由自主。
周遭明明是黑暗一片,可是她卻好像看見一個初生的太陽,從身體裡炸裂,光芒亮得要命,扎得人眼睛都疼起來。
她看著徐影春,明明剛剛是這人一個勁兒彆扭拒絕,說著「還是早點睡覺吧」,又說「你不用太縱容我」,那麼自持冷靜的模樣,嘴上說得那麼克制。
此時此刻,行動卻完全與語言相悖。
……
林白先是靜而認真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可後來那目光就像是一捧碎光,在水波里被晃散了似的,怎麼也聚不起來,那目光飄向車頂,飄向窗外的星夜。
「姐姐。」徐影春俯身,捧著她的臉,讓那張臉正正地対著自己,她低下頭,與林白額頭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