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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她已經適應高反了,居然還能說這種俏皮的話。徐影春覺得新奇又驚訝,這樣的話是林白會說的嗎?
她從來自給自足,還有餘地給予別人,比如年少時將她帶回自己的家裡,上藥和照顧,溫柔以對。
自從青春期,少女朦朧而青澀的情感開始啟蒙,心思浮動,她就是她不可言說的秘密,只是不願說,沒必要說,到了如今,仍是隱秘的傷口。
她不想再見血一次,不想讓自己回到八年前的困境裡。沒有天崩地裂,只是在一個平靜的下午,她睜開眼,看見旁邊女生安靜的睡顏,潔白修長的脖頸,林白的長髮濃密而漆黑,散在枕上,她一側頭就能聞到她發間的梔子香。
那一瞬間,她心跳如擂。
但正是這剛才的心跳,讓躺在她身邊、觸手可及的人變得遙不可及了。她好像被關進了透明的玻璃房,而她可望而不可即。
她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她的時候,她突然變得離她很遠。
她用了很久去習慣,因此變得更加孤獨沉默。八年後再見,一切都應該偃旗息鼓了,可她發現風過留痕,不可能真的做到像普通朋友那樣對待。
就好像當年初見,她說要來我家嗎,她的拒絕涌到喉嚨口,卻說不出來。
她想跟她保持距離,也是想及時止損,不傷人也不傷己。要和自己喜歡的人相安無事、若無其事地做好朋友,太難了。她不願意。
那為什麼現在她一句話,她又真的去買可樂呢?
好像明白,可是又不願意明白,也不願意承認,自己一開始就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行為也許沒有,但心裡有。
持續的困惑,徐影春沿著牆走回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林白的背影,還有她身邊的男生。
「你們的行程安排是什麼?」錫紙燙還在跟林白搭訕,「你們明天去下通則村嗎?我們可以結個伴一起去。」
她們明天的行程確實是下通則村,林白說:「是,但是……」
徐影春站的距離離他們不算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用腳想也知道這男生想幹什麼。她剛好站在路燈打亮的範圍之外,在一片淡淡的陰影里,步子不禁頓了一下。
而後抬手將可樂瓶揣進了口袋裡,才又抬步走過去。
「這不太方便吧。」林白婉拒。
「有什麼不方便的?」錫紙燙一開始的羞澀扭捏已經過去了,露出大方熱情的模樣,「大家都是出來旅遊的,拼個車也沒什麼。我們是準備一大早去,你們呢?」
她們的旅行比較隨意機動,一開始就沒像別的遊客一樣做好日程安排和詳細攻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因此只是大概決定了明天去下通則村,定了大方向,具體的時間和路線都還沒商量。
林白想說「我可能得跟我的朋友商量一下」,但還沒說話,身後就又有聲音響起:「我們下午去。」
林白一驚,聽到熟悉的聲音,扭過頭。
她這一天多少次出現在她背後突然講話了?她是她的背後靈嗎?
錫紙燙也看著她,愣了一下,徐影春又閒閒地補充了一句:「我們是自駕來的,不需要拼車。」
這拒絕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這樣啊。」過了片刻,錫紙燙找補似的說,「那我們只能明天在下通則村見了。」
徐影春話里的語氣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不歡迎,這情景錫紙燙也不好再多糾纏,揮了揮手,回去找他的朋友們,勾肩搭背地走了。
他一走,沒人開口說話,就更顯沉悶了。林白覺得有些奇怪,徐影春平時冷淡,但說話也不這麼毫不留情的拒絕,帶著不容商量的味道。她不是只有對她才這麼凶的嗎?但那至少也是因為八年前,事出有因。怎麼現在還波及到別人了?
林白思索一番,才挑了個話題,提起前事,問:「你剛剛是去買可樂了嗎?」
「不是。」徐影春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可是說出口的話卻不由她控制,帶著酸,帶著不快,而那不快的理由卻又那麼難以啟齒。
「自己買去。」徐影春的手指貼在口袋的外側,還好她這件衣服的口袋夠大,藏得不露痕跡。她朝商店的位置微微揚了揚下巴,語氣比對錫紙燙講話的時候還冷硬。
「哦。」林白默默地說,「那算了。」
她本來以為能借這個機會偷偷拉近一下距離,修復一下關係呢,現在看來……怎麼更差了。
她又沒話說了,絞盡腦汁地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好像不管她說什麼,徐影春都會用一句口吻冷淡的話讓這天難以聊下去,終結話題。
忽然林白肩上一重,巴麗和邵知寒從當地人的廣場舞隊伍中脫離出來,到這邊來找她們,她們雖然跟著人群跳舞,但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巴麗和邵知寒兩個人一人搭著林白一邊肩膀,臉上笑容洋溢——和那錫紙燙的兩個朋友笑容如出一轍,都是起鬨調笑的意思。
「艷遇啊艷遇。」邵知寒笑著說,「出來旅行就是容易發生艷遇,但怎麼我就碰不到呢?」
她嘆了口氣,很明顯就是一副酸了的樣子。
巴麗故意說:「艷遇,是看臉的呀。」
邵知寒就瞪大雙眼,嚷嚷起來:「什麼意思!你罵誰丑呢?」
兩個人又半真半假地絆起嘴來,氣氛好像從冰點被炒熱了起來,可是林白總覺得沒完全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