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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很大,擺著西里斯的大床,木質的床頭板上鏤刻著花紋,床邊上擺著巨大的木質衣櫥、五斗櫥、書架和各式各樣應該有的家具。長天鵝絨窗簾拉著,遮住高高的窗戶,主人似乎從半夜起就沒把它拉開過;支形吊燈上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灰,蠟燭還插在燭架上,周圍凝結著一滴滴的燭淚。
多卡斯猶豫了一下,揮了揮魔杖,把吊燈點上了。
房間周圍的牆上全是各種各樣的海報和圖片,麻瓜摩托車、麻瓜女孩,銀灰色的牆被遮得只露幾條縫隙。還有好幾面巨大的格蘭芬多旗幟,褪色的猩紅色和金色標誌……和這些凝固的麻瓜圖片比起來牆上只有唯一的一張巫師相片,四個霍格沃茨學生手挽著手,對著鏡頭大笑。
她不用看就知道裡面是誰,詹姆·波特,西里斯·布萊克,萊姆斯·盧平和彼特·佩迪魯。
西里斯坐在床上,可能是在讀信,或者是在看什麼東西。多卡斯猶豫了一下,決定先不去打擾他,轉頭去看他的書架:老版本的《魔法史》,摩托車維修手冊……各種凌亂無章的東西,十六歲男孩子喜歡的讀物,大概。
她頭疼得揉揉頭髮,十六歲的多卡斯·梅多斯可以和西里斯·布萊克針鋒相對,三十四歲的多卡斯·梅多斯甚至可以和三十四歲的西里斯·布萊克調情,但是三十四歲的多卡斯·梅多斯不知道怎麼和十六歲的退行性行為男孩聊天——梅林,如果她十八歲生了個小孩估計也不行。
她想了個開頭,「那頭被關在你母親的臥室里的鷹頭馬身有翼獸,巴克比克,看起來有點餓了,你要不要去餵它?」
西里斯粗暴的回答「讓它餓著吧」,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對不起,我是說,我一會兒去餵他。」他試探得向她招招手,「你過來,我給你看點東西。」是一封信,莉莉·伊萬斯,不對,應該是莉莉·波特纖細的字跡,有種凌亂的美麗,她絮絮抱怨西里斯的禮物,哈利的生日茶話會,那個叫巴希達的老女巫,還有蟲尾巴——多卡斯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在背叛前和波特夫婦的最後一次見面。
西里斯自己在看一張照片,他舉起來展示給她看,一個黑頭髮的男孩正坐著一個小掃帚在照片內外衝進衝出,開心地大笑著,一雙應該是屬於詹姆·波特的大腳緊跟其後。他抱著胳膊半靠在床上,看著她看完信,「現在你總該相信詹姆沒有給莉莉吃迷情劑了吧。」
多卡斯想了想,盤腿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坐下。
她在麻瓜的世界生活了太久,對巫師的愛恨情仇實在有點,可能是,無所適從。
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說了過分的話,沒想到西里斯會這麼認真地跟她解釋——她當然知道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昨天晚上喝多的時候他們什麼都說了,西里斯策劃了那個幾乎要殺掉斯內普的計劃,詹姆·波特阻止了他,然後就是波特和對斯內普的羞辱,斯內普對莉莉·伊萬斯的傷害與莉莉的反擊,斯內普甚至威脅要睡在格蘭芬多休息室外面,要莉莉·伊萬斯給他道歉。
她忽然在某些細節里發現了莉莉·伊萬斯對詹姆·波特在那時的在意,她那些話就算是諷刺波特,也展現了足夠的了解,那封信里的內容也讓她發現了事實上的結果。在麻瓜世界生活的十二年,麻瓜的知識足夠磨礪她的大腦,訓練她的邏輯,已經讓她認識到少年時期習慣以輕佻的嘲諷來應對的,那些熾烈的情感之間混沌得邊界。
十二年了,她還是沒法處理好這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只是養成了閉上眼睛,憑藉本能行事的習慣,她開始回憶生活里瑣碎的細節,然後開始想雷古勒斯,沉默寡言的雷古勒斯,黑魔王的崇拜者雷古勒斯,她在斯萊特林最後三年的朋友和夥伴,他們或許有相似的英雄主義情結,但她也從未去了解他的世界,「對不起——我想你或許會願意和我繼續談一談雷古勒斯」。
西里斯·布萊克撇了她一眼,「坐到床上來吧——別顯得我像是在虐待你。」
她站起來把信件還給他,坐到床上,柔軟的被褥果然比冰冷的木地板舒服,還可以把背靠在床尾的柱子上。事實上,多卡斯會忽然想到在梅多斯家的幾次聊天,十三歲那年,爺爺快死了,她就坐在床尾,聽他斷斷續續得交代以後的事情,少年時坐在父母的床尾玩耍——父親快樂的笑聲,「看到多卡斯,就像上好的山毛櫸栽在自己家院子裡。」她覺得自己有點想家,但是家裡人也都死了——還在伏地魔的手下的時候,她去參加了祖母的葬禮,那是她最後一個親人了。
她覺得他越盯著她看越生氣,多卡斯想這看起來像是一種想打架的神情——直到他爬起來坐到她身邊。好吧,坐在一起總比在床上打架好。
他不說話,多卡斯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猜他大概在懷念他的少年時代,那些有限的快樂時光。她忽然意識到牆上麻瓜的比基尼女孩畫報。她的臉忽然開始發燙。她趕緊拿手捂住臉。
他突然開口,「好吧,我們來談一談雷古勒斯。」
她把臉埋在手裡,好歹手還是涼的,但另一半身體都在發燒。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找到那個地方——你知道,克利切一定還記得那裡。或許他會留下一點東西,我們可以拿著它,去威森加摩給他恢復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