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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兩年以前他還在阿茲卡班那座海上碉堡的水泥地面上發臭,現在已經回到格里莫廣場12號,生活了十六年的房間,魔杖就在枕頭底下,當年的對手睡在白布的帷幔里,他偶爾能聽到她在裡面悉悉索索的聲響,像一場戲劇開始前的準備工作——那個曾經在他們兩個瀕死的時候是敞開的,現在又合攏了。
11月末的晚上,她端著燭火,穿著晨衣走過去,他們用不同的盥洗室,洗漱時間也隨意得多,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到他放下來的帷幕上,像在電影幕布背後往前看,他叫了聲她名字——多卡斯的影子停下來,似乎有點疑惑。
他看到她彎腰把燭火放下來,然後大概是在把床簾掛起來,她彎曲的影子在他的帷幕上變淡了,她吹熄了蠟燭,然後聽到她的聲音,「你睡不著嗎?」
他動了動手指,他的床簾也被懸掛了起來,他的確睡不著——哈利今天來信了,他面對火龍的時候召喚了掃帚,做得非常好,西里斯非常遺憾他不能親眼看到——他也喜歡龍,大部分的神奇動物都對他的阿尼瑪格斯充滿親和力,但是他今天在收到信的時候親吻了她或許才是這件事情上最麻煩的一點。他們吻過或許一兩次,但是每一次都和玩笑、灰塵、混亂和淚水相關,但是這樣蜻蜓點水的觸碰,簡直像一對慶祝孩子成就的父母。
如果是二十歲,這樣輕的吻對他來說像是睡一覺就會忘掉的事,他吻過一些人,還有很多姑娘將等著他吻,但是現在他三十六歲,而且他吻得人是她。
多卡斯,或許她耳根現在還是是紅得,或許她沒當回事,兩床厚被子的床鋪現在是她睏倦的目標,在能睡著的時候,睡眠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說實話,她現在每天的睡眠時間已經遠遠超過讀博的那些時候了。
她躺好了,準備西里斯如果不答應什麼的話就把床簾放下來睡覺。
他低沉的聲音,「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多卡斯把胳膊枕到頭下,她一向建議他通過傾訴來排解情緒。
「我們還在學校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就在一起了」,她耳根大概又紅起來了,但只是淺淡的應了聲「啊」。
「我給你弄了點魔法雪花」,魔法雪花是很漂亮的東西,特別是和真雪花比起來,它們只是安靜得落下來,帶著灰塵得氣息,西里斯印象里如果選擇聖誕節留校,那麼可以在霍格沃茨禮堂的天花板上看到。那個夢裡他們站在槲寄生裝飾的下面,他給她弄了點魔法雪花,她在看雪花,他在看她碧綠的眼睛,裡面是白茫茫的點子——像是關於那個吻的一個預兆。
她大概也呆了一下,然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魔法雪花一直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歡。」他笑起來,「對,你那個時候跟我說你討厭魔法」。
她好像有點詫異,「我怎麼可能討厭魔法——我是那麼習慣,有它的生活」。
「你那個時候跟我說『你看,它落到手上,是溫暖的,這不是真實的體驗,是你變出來的,沒有寒風,化在手裡也不濕噠噠的,第二天也不會特別冷,這算什麼雪花。』」西里斯坐在自己床上,這個位置可以看見她仰臥在那裡,被子拉到下巴下,碧綠的眼睛裡是類似的空茫狀態,她慢慢地回答,「這聽起來很像我會說的話」。
西里斯慢慢得往下講,「然後我就問你,『你覺得什麼是真實的?』」
「我怎麼回答你的?」她有點好奇。
「你那個時候回答我,『我現在就覺得你好得不真實。』」他微笑起來。
「那聽起來我像是被分進了拉文克勞」,多卡斯微笑起來,她看起來也開始和他一起考慮那個夢境了,一個非常好的轉變,「我還得是個麻瓜出身——不過純血統也沒關係」。
「拉文克勞不好嗎?」他有點好奇。
「拉文克勞啊——那會非常麻煩,特別是被分進去的是我」,多卡斯慢慢得往下講,「我被分進去以後,就不會那麼多多餘的好奇心,因為跨院,我們根本不會有什麼交集——無論我是純血、混血還是麻種,我也不會去站隊,拉文克勞對異類的包容性特別強。」
「我們還是有可能在一起」,西里斯托著下巴看她,「格蘭芬多總是被拉文克勞吸引」。
「當然」,多卡斯翻了個白眼,「格蘭芬多不止被拉文克勞吸引,還和斯萊特林有莫名其妙的互相吸引」,他們都沒說出來的潛台詞是,結果通常相當慘烈,在學校里這樣的例子其實不少,每一對情侶都相當有名。她打了個哈欠,「問題的關鍵在,如果我在拉文克勞——那代表我相當的聰明,聰明到能意識到問題,甚至可能理解那個預言——那我接下來要怎麼做?」
他沉默了,聽她講下去,「西里斯,我不知道,當一個聰明的拉文克勞的悲觀主義涉及到了身邊人,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多卡斯煩躁得搖了搖頭,「相信預言,就代表著她要看著你的朋友死去,不相信預言——不,她騙不了自己。」
「我還是是我自己好,西里斯」,多卡斯轉頭靠在枕頭上看他,她的半張臉陷在枕頭裡,他只能看到她流麗的側臉,和栗子色鬈髮里的小小耳朵,她跟他一樣大,但是巫師一向不顯老,她身上帶著在麻瓜界讀了十二年書的平和安寧氣息,「人一生中是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