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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過是下午兩三點之間,看起來瓦洛佳需要在這裡完成他的顏料的最後製作步驟,小天狼星已經聞到了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大部分的魔藥在配置過程中都有自己獨特的香氣,通過嗅聞坩堝上的蒸汽,高超的巫師就能調整火候和配比,改進魔藥的配方。而看起來這種殺死骸骨來配製的顏料,製作過程中的味道是甜的,小天狼星感覺到口腔里的金屬味,顯然,空氣中瀰漫著揮發的汞蒸氣。
他已經看到了隧道盡頭的火光,多卡斯在沉默中拉住了他的袖子,現在他們停在了那裡。
瓦洛佳,或者說弗拉基米爾先生就在那個隧道的盡頭,或者說,那個隧道的盡頭,其實就像協和廣場一樣,是一個星狀的空間。五條骸骨之間的甬道呈現放射狀圍繞著一張五邊形的石台,流暢的渦旋形單柱支撐著它。環繞著石台中間明亮的電石燈,周圍的各式器皿閃閃發光。
現在小天狼星相信自己的判斷了,那個頭髮已經有點稀疏的金髮白俄看起來甚至有點神經質,他的手指、嘴唇和眼瞼都在發抖,典型的慢性汞中毒症狀。他正在用一根短玻璃棒攪拌著面前盛著銀白色液體的玻璃坩堝,再從一邊的鵝頸燒瓶里緩緩倒入看起來是已經預處理好的乳白色懸濁液——那個液體落下的很慢,看起來像是一粒一粒乳白色的珠子滾落,這顯然對操作的巫師要求很高,而瓦洛佳看起來很專注,經驗也相當豐富——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下,他從胸口取出那張骯髒的繡花手帕胡亂擦拭又重新塞回去。
直到倒完了鵝頸燒瓶中三分之一的液體,瓦洛佳才吐口氣,他把那個鵝頸燒瓶放回架子上,繞著那個台子走了兩圈,興奮的搓了搓手——但是眼睛仍然盯著那鍋明亮的,跳動的液體。
「我沒想到你真得做到了。」小天狼星和多卡斯都被嚇到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不是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在說話。大西格納斯布萊克從另一邊的隧道里走出來,非常削瘦,但是非常英俊,時髦的油頭露出額前的花尖,皮鞋在地面上敲著噠噠聲。
「並不十分困難。」瓦洛佳笑著,這個金髮的中年白俄有一個小肚子,帶著圓形的金絲夾筆眼鏡,穿著他那件髒兮兮的咖啡色大衣,有一種布爾喬亞知識分子氣的傲慢。
「汞確實是很有用的東西。」大西格納斯笑著,他顴骨下的凹陷在桌面上電石燈的照耀下看起來更加明顯,「我聽說時間轉換器裡面也有它。」
瓦洛佳笑著,「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畢竟我不是鐘錶匠。」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大西格納斯的手插在背心兜里,看起來分外瀟灑,「你有幾筆抵押貸款即將到期了,想好怎麼償還了嗎?」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寬限一段時間。」瓦洛佳的藍眼睛在金絲夾鼻眼鏡後面,「你已經見到這個東西了,自然知道,它的價值。」
「而我從來沒見過它的效果。」大西格納斯從懷裡的銀煙盒中掏出細長的紙菸,在煙盒上敲打了一下,但只是叼在嘴裡,沒有吸,「你這段時間注意一點吧,蘇聯人已經到達巴黎了,不要被他們發現你要幹什麼。」
事實上,如果就多卡斯和小天狼星的視角看,他們已經知道了。
小天狼星在盯著桌面上那個,玻璃坩堝,如果他沒有搞錯,那就是他們想要找到的東西,烏洛波留斯,水銀之蛇,被殺死的骸骨,完成一半的起死回生原料。
「我現在知道西格納斯為什麼會出現在巴黎了。」小天狼星低聲念叨著,「他以前給古靈閣服務過。」那麼出現在拉雪茲公墓也完全可以理解了,風險投資人總是要去現場實地調查的,他必須要弄清楚巫師世界會發生什麼樣的動盪。
「我現在知道古靈閣為什麼要把我們丟到這裡了。」多卡斯這麼回復他。
大西格納斯已經離開了,大概就在他出現的那條甬道里幻影移形,而瓦洛佳看起來猶豫了一下,然後把坩堝里逐漸冷卻的液體倒進一隻小三角燒瓶,用蠟密封好了口,放進了夾克內袋裡。
他也離開了。
小天狼星低頭看多卡斯幽綠色的眼睛,她看起來正在觀察那張五邊形石台上的各色器具,玻璃攪拌棒、玻璃培養皿、成套的燒杯和燒瓶、被熄滅的酒精燈,被皮革袋子收納整齊的銀質工具,還有那個鵝頸燒瓶里乳白色的懸濁液體。
「殺死鉛得到黃金,殺死黃金得到生命的源泉。」多卡斯輕聲重複。
「殺死死亡只會什麼都得不到。」小天狼星看著那張桌子,「會被卡在生與死的界限,進退不得。」這是失去所有魂器後伏地魔的命運,也是他們現在的處境,「不過至少銀行家們還記得你的欠債,會派兩個倒霉鬼來取。」
「你在想什麼。」多卡斯在安靜中突然問他。
「想看你穿低胸衣服。」小天狼星坦誠的回覆她,被有一百年以上歷史的骸骨圍繞著的時候,想點好的為好。
「你腦子裡都是什麼東西。」她好像很無奈,但是那些沉重的思考確實是,有被插科打諢岔過去的跡象。
「你喜歡我舔你?」小天狼星這麼回復她,「還有今天晚上吃什麼。我的意思是,弗拉基米爾先生和老老老布萊克先生,都會去參加格林德沃那個集會——所以我們可以去喝杯咖啡。」
反正也無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