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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知道路棱身上發生什麼嗎?」
「我知道。」程復看著程馨期待的眼神,狠了狠心說,「但我不能告訴你,你現在知道那麼多已經是個意外了,知道得再多對你們都沒好處。」
程馨抿了抿唇,卻也理解程復的選擇,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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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現在你的情況,你確實能做一些來幫他。」只是這些「幫助」並不知道是好是壞,它可能能減輕路棱當下的遭遇和痛苦,但更可能的是延長路棱走完這段路的耗時。長久的緩痛與當下的鈍痛不知哪個更輕鬆些
更何況這些都是建立在程馨能夠長期保護好自己,持續是個「漏洞」,而且能夠長久地給路棱以「幫助」的基礎上。
程復想說很多,但是看著程馨的神情,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便只是嘆了口氣。
「你以後有相關的事情,都到我這裡來做,我給你專門留一間房間。記住,一切相關的事情,進這個武館的門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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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棱合上了面前的書。廢卷子包的封面,灰色再生紙折出的邊角已經起了毛邊。他關上檯燈,視野驟然由明轉暗,視網膜上殘留著檯燈的影像,他摸著梯子爬上床,在空調的風聲中合上眼。
有人如願以償,有人有人輾轉難眠……但不論如何,世界的運轉都不會因為人的喜怒哀樂有絲毫的變化,東八區的世界在夜色中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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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棱醒來的時候,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他坐起身,看到對面的床鋪整理得一絲不苟,關羽飛正在下面穿鞋。
路棱爬下床,關羽飛推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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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裡,一手飯糰一手書的人不在少數,路棱要了兩個包子在去教室的路上吃掉了,他走進教室的時候,裡面氣氛比過去的幾天都要沉悶,瀰漫著一股食物和速溶咖啡的氣味,風扇吱呀吱呀的聲音里,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地看自己的複習資料。
集訓已經過去五天,這是第六天,也就是說後一天的小測結束後,就會有後五名的同學離開。但是能到這裡的人誰不是經過層層選拔,誰不是一直被人視作「學霸」?就這樣離開未免太丟人,也未免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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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棱走過座位間的走道,向正盯著自己的關羽飛看了眼,坐了下來。
大腿貼著椅子的部分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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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知道那些存在會如影隨形,卻還是存著最後一分希望,希望自己能以當下的能力躲開傷害,過虛假安穩的生活。」
「但是現實告訴我,躲不掉的。」
「要麼一次次被殺死,要麼拼盡全力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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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棱睜開眼,手無意識地捏緊薄被,整個床幾乎被汗水浸得濕透。
宿舍沒開空調,夏夜微熱的風從窗外輕緩地吹進來,路棱拿起枕邊的手機,屏幕亮起,「00:01」。
「關羽飛。」路棱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大說得出話來。
雷打不動十一點半上床的關羽飛睜開眼,在從窗外照進來的路燈光亮下,眼神清明,讓人懷疑他根本就沒有睡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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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有盡頭嗎?」
「有。」
「是消失?」
「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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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黑夜裡,路棱一絲困意也沒有,他睜著眼想了很久很久,覺得自己面前還是一片茫然,但是至少他知道這個生活會有一個結束,他知道必須要去用自己的力量發出反擊。
去發出聲響,哪怕最終的結果是他不復存在。
哪怕他不復存在,發出過的響聲,做過的事情都會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
若是他不是唯一,那這些聲響便是錨點和參照,是夏爾巴人打下的冰錐。
若他是唯一,那他獨一無二的聲響必會世界真實唯一的印記和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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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飛床上傳來規律的清淺呼吸聲。
路棱爬下床點亮檯燈,為天亮的小測做最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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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麼多天來唯一一場趙老師參與監考的考試,傳卷子上去的時候,有人崩潰地哭了,眼淚落在了卷子上,怕糊了字跡,匆忙用衣擺擦乾。
蘇老師敲敲黑板開始例行講課,趙老師拿著收上來的卷子出去了,大家的心也都跟著卷子飄走了,沒有人在意留在講台上的蘇老師。
「喂,你們,有幾個人就是最後一次聽我講課了,不應該珍惜一下嗎?」
沒人理他,教室里轉筆掉在桌上的聲音,撕紙的聲音,摁動按動筆的生意此起彼伏,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密集,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
趙老師不到一小時就拿著卷子回來了,隨手塞給第一排的一個學生,學生站起來用顫抖的聲音一個個報名字和分數,蘇冉現場累加到計分小卡片上,並且調整前後的排序。
最後一個分數報完的時候,已經有五個卡片被從隊伍里取了出來貼在旁邊。
趙老師從手機上抬起頭,說:「去宿舍收拾收拾吧,已經發消息通知你們家長來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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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沉默地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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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棱抓住自己面前握著美工刀的手,一掰小指,骨骼脆響,面前的人條件反射性地弓起身子,美工刀掉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