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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之後,朱宸濠卻再沒有說什麼重話,恢復了一貫的和顏悅色。
而且,朱厚照回朝的時間也該到了。
與不懂老師和小月告別,他跨上馬,和寧王並肩而行,沒有回頭惜別。
突然間朱厚照有些了解了寧王從不回頭的心情,那是源於對自身的信心。
啟程前的短暫時間裡他翻來覆去地想寧王說的那些話,好像醐醍灌頂一般,他明白了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寧王那天的話並不是在輕視他,說他只有出身可取,而是在警告他,他沒有別的路可走。
他必須、必須做到,怎樣為王,大明的江山在他肩上。
他一定不會讓不懂老師、小月,和皇叔失望的。
離開梅龍鎮,身為太子的氣質一點點從朱厚照身上甦醒過來,他和寧王快馬加鞭,趕到京城,見到弘治帝的一刻朱厚照心裡充滿了自責,他在梅龍鎮的時候一直在自怨自艾之中,幾乎忘記了病重的父親。
朱厚照在江南期間,宮中一直宣布他稱病,此時他回來,便是病癒了,弘治帝立刻下令太子監國。
弘治帝對於太子在江南得到的變化是滿意的,同時朱厚照也看出,他對自己是由寧王送回來這點非常不滿。
這或許是朱厚照必須面對的第一個難題,父皇和皇叔之間的矛盾。在朱厚照看來,寧王對父皇從未有過不恭,父皇的警惕未免太苛刻了點。
然而為君者有很多考量是臣子不能明白的,太子即使是儲君,也還是臣。
朱厚照只有裝著看不懂父皇對寧王的排斥,哪怕父皇不允,他還是一次次拿著奏摺去找寧王。
寧王履行了在梅龍鎮許下的承諾,悉心教導他國事。不僅如此,皇帝重病、太子年輕,朝臣藩王拉幫結派、蠢蠢欲動,都是寧王幫他一力彈壓。
朱厚照很感激在梅龍鎮的這幾個月,他認識了不懂老師、小月,還和寧王交心,這些在他生命里的分量不可輕忽。
很快,不懂老師也上京了。
朱厚照與弘治帝間又是父子,又是君臣,有些時候反而不如不懂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來的親切,不懂老師能來看弘治帝,朱厚照很為此高興,但即使明顯的喜悅,弘治帝的憔悴還是消褪不去。
名義上監國的是太子,但弘治帝不可能真正把國家交到從未有經驗的朱厚照手上,何況近日朱厚照和寧王走的實在太近了,大部分事物仍在是皇帝本人親自處理。
看著父皇又咳得幾乎咳出血來,朱厚照憂慮地說:
「父皇,你完全可以把事物交給兒臣處理,如果兒臣有不懂的地方,會去請教寧王皇叔的。」
皇帝卻一臉不悅:
「我告訴過你過少次了,不要隨便去打擾寧王」
朱厚照只能低頭,他知道父皇還是不信任皇叔。但是在書院,皇叔用心良苦,回朝之後,他面對陌生而艱難的天地,什麼都是寧王幫著他。
他相信寧王,也相信自己。
正在這當口,內侍通報寧王到,朱厚照轉頭看去,皇叔進來,先對父皇行禮,然後起身,向他笑了一笑。
朱厚照與皇叔對視,覺得高興,他這些天監國,得了父皇不少讚賞,其中一大半是皇叔的功勞。
不懂上京是個好消息,但弘治帝的病情不可避免的越發嚴重。藩王兵馬連接入城,還是寧王派人馬維護治安。
朱厚照看到這一切,越發感到寧王的重要性,不敢太惹怒父皇,只是旁敲側擊地勸服著父皇。
父皇又一次病發後,召集朝臣,賜下尚方寶劍,喝令寧王當朝自刎。
父皇拿出尚方寶劍的時候朱厚照還很高興,以為他的勸說終於起了效果,父皇願意相信寧王的忠心了,豈料到他是準備永絕後患!
他急忙出言阻攔,文臣武將中都有人勸諫,父皇卻一意孤行,乃至要斬全朝。
朱厚照提聲道:「父皇,兒臣敢以性命擔保,寧王絕無反意!」
他畢竟不是從前那個一無所知的孩子,監國多日,他已經能明白,父皇下定決心要在逝世前殺寧王,甚至株連全族,手下全部發配,如此連根拔起,不是因為什麼擁兵自重,正是因為自己!
他多次違逆聖意與寧王往來,屢屢為寧王說話,讓父皇覺得,寧王已經對儲君的影響太深了。
但他現在已經不能退,他退一步,寧王就真會被處死。
迎著弘治帝失望而無力的目光,朱厚照堅決地說:
「懇請父皇收回成命!」
弘治帝可以暴怒地要斬全朝,對自己唯一的兒子的堅持卻無可奈何,終於一拍龍座扶手:「太子,今日保住了寧王,保住了他的部下,來日出了什麼事,你就好自珍重吧。」
對他說這樣的話,父皇是真的傷心了。
朱厚照有些愧疚,但並不後悔。
他在心裡默默道,父皇,我會證明給您看,我今日沒錯
散朝之後,朱厚照趕上朱宸濠:
「皇叔,抱歉,都是我的錯……」
「太子言重了。」 朱宸濠笑笑:「太子本是好意,陛下也是……憂心國事而已。」
朱厚照與朱宸濠相處多日,見他表情就知道他還有話要說,隨後便同去了御書房,朱厚照再要道歉,朱宸濠卻道:「太子還是將陛下的用意想淺了。」
朱厚照訝然,朱宸濠便向他細細講解皇帝的用意: